二十七节 君恩流水(2 / 2)
**一出门,玉娘就赶紧示意李公子往床上靠,手上一阵摸索,从被芯子里掏出一个小匣子,喘着说道:“奴只剩这些了”。李鹤山打开一看,还是梳拢那夜自己留下的十两黄金,见她如此有情有义,他心肠软得稀烂,再见着于妈妈,只管把那匣子往她脸上一扔,抱着玉娘便要出门。
于妈妈是哑巴吃了黄连气得浑身哆嗦,心里恨极,只骂玉娘这条吃里扒外的白眼狼,懊悔早日里没能好好翻检,把她的体己搜个干净。眼看他们要走,便脸子也不屑给了,怒道:“我告诉你,那窑姐儿永远是窑姐儿,别以为出了这个门儿你就干净了。你贴着钱去从良我今儿也不拦着。但你吃的、穿的、用的物件哪一样不是我的?庄玉娘你得剥个精光才能离了这儿!”玉娘二话不说,边让雀儿扶着脱了裙袄、钗环,一头青丝散在肩头,身上只剩一件**并着素白小裳,李鹤山用袍子将她一裹,头也不回走了。
这厢于妈妈气得把一屋子东西摔了,那厢李老爷见儿子这般忤逆更是把一根鞭子几乎抽断。李鹤山咬牙撑着,末了说道:“孩儿不孝,却也不能负她。只要留下玉娘,孩儿立誓此次进场定要金榜题名,光宗耀祖。”李老爷见他坚持,气苦恨道:“孽障!竟是为了个窑姐儿才肯出息”,却也别无他法。
此后玉娘成了李府女客,幽居在一处偏僻小院,从不出去游逛招惹是非。李鹤山白日在折桂楼用功,夜里从不出府。起初俩人夜夜同宿,后来隔三差五,再后来一旬里有两三次,等到李鹤山要启程赶考的时候,已经有半个月没有见到玉娘了——此时距离玉娘从凝翠楼脱籍也才半年。
那晚,他宿在三夫人处,一贯乖巧温柔的小蛾贴在身旁,说道:“夫君去求功名,一路风吹雨淋,妾身心疼得不得了,恨不能陪着一同受苦”。李鹤山瞧着粉面桃腮,摸着肤如凝脂,心里荡漾说道:“你想,我倒舍不得呢,在家安安生生就再好不过”。她贴得更紧,说道:“夫君这般为妾身着想,倒让小蛾更难受”,然后也不看他说道:“近日里听闻老夫人身边的丫头闲话,说待你启程便要给那庄玉娘寻个终身呢,也不知是真是假,想是谁听岔了也不定。”
小蛾提起玉娘,李鹤山不禁愧疚:打从进府,她脸色越发落寞,笑得越发僵硬,自己忙于课业,又周旋于三房妻妾,得空还要应付父亲的非难,竟是极少陪着她了。可是说来也怪,如今减了初初相识的激情,反倒多出了天长日久的平淡。他便一声叹息:“这倒提醒了我,父亲一向看她不惯,真要趁我不在把她如何,只怕我措手不及”。
小蛾软软一笑,回道:“把玉娘拘在府里不就好了?不论内院外院,只要她人在,日后夫君寻个时机再把她要进来岂不容易?”李鹤山一听有些门道,便问有何妙计,小蛾把主意一说,竟很是稳当,他瞧着她机灵懂事,又肯悉心排解,禁不住搂住又是一气翻云覆雨。
当小蛾真是个心慈的?他未免太小看这个女人。躺在自己怀里十几年的小蛾如何睚眦必报,如何工于心计,如何心肠毒辣,如何痴爱缠绵,他从不知道,更缘这些半点都不曾因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