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245 斓瓴篇:暗探(2 / 2)
冬季晒太阳最易困,即便在四季如春的墨羽,也不例外。靖辞雪单手揉了揉额角,微有些疲乏。她往里间走去,搁在桌上的三本戏文一半悬在外边,被她碰掉在地。
屋外,是鬼使神差般跟来的祁詺承。他看着她矮下身子,手在地上摸索。捡回了两本,还有一本离得稍远,她一寸一寸地摸索过去,看得祁詺承心疼不已。
悄声进屋,他小心地在她面前蹲下,捡起戏文。书的另一头触到靖辞雪的手,靖辞雪一怔。接过那本书。
“回来啦。”她弯起唇角,是他熟悉的浅淡轻笑。
而他只能沉默着,静静凝望面前他无比留恋与不舍的面容。目光寸寸描摹,最后停在她茫然空洞的烟灰色眼眸。
祁詺承紧紧攥住拳头,才得以控制自己想要抚上他朝思暮想的脸的冲动。
靖辞雪站起来,将戏文放回桌上,身后人仍没有半丝响动。
“朵儿?”
仍是安静。
靖辞雪也不在意,只当是朵儿将梵心草拿去厨房了。她转身,凭感觉走进里屋。
祁詺承默然而立。擦肩而过,他无从挽留。鼻尖萦绕着靖辞雪身上熟悉的清香。成了他此生最眷顾留恋的香味。赛过世上任何一种花香。
——
靖辞雪靠坐在床头。耳边,熟悉的脚步声轻微无比,正一步一步远去。平静的心,仍旧波澜不惊。面容恬静美好。唯独那双清寂的眼眸里滚落两行眼泪。
阿承。从我十五岁入宫封后开始,我就一直听着你的脚步,感受着你的靠近与疏离。但凡有你的地方。我都知道。
眼睑落下,挤落最后的一串清泪。
——
“雪姑娘。”她走出里屋,朵儿就坐在凳子上翻戏文,见她出来,忙迎了上去将她扶住。
“天黑了么?”她问。
朵儿朝外边望了眼:“还没,太阳还挂着呢。姑娘可是饿了?”
靖辞雪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她以为时间过了许久,原来不过片刻须臾。
“姑娘……”朵儿再唤,声音里有些凝滞,“屋里多了架琴。”
“琴?”
“嗯。就放在茶几上。”朵儿蹙眉,那人刚送了年货来,现在估计才回到金部落,是不可能再回岛上的。
靖辞雪当即往桌子方向走去,平静的面容,却是微乱的步伐。
指尖轻轻一带,琴音叮咛如泻。十指小心翼翼地抚过琴弦,每一下都仿佛带着浓重的情感。
朵儿看得有些心悸,因为她满脑子都是那日清晨她进屋看到的场景——白发,血泪,和伤痕累累的十指、染血的素琴。那样的惊心动魄,震撼了她。
不忍回忆,她垂眸,却见一只素手紧紧地握着悬于琴头的粉色穗子。握得那般紧,以致指节都泛起了白色。
琴身上雕刻着的凤凰,栩栩如生。
——
琴音起。
四野空寂无声,独留琴声婉转悠扬,飘向远方。
夕阳的余晖渐染,天际团着一片艳丽的晚霞,霞光彤彤。靖辞雪席地坐于院中,凤梧琴置于盘膝上。她苍寂如雪的脸上一直嵌着浅淡却温柔的笑意,犹如春风拂过,寒冰初化。
朵儿安静地立在一旁,聆听着,也观望着。这与当初在君府里听到的琴声不一样。凤凰吟,悲戚之中带着凛冽杀意。而这回的琴声,却是温和而灵动的——似撩起的水珠击碎了水中月影,震动心弦,又似五彩的琉璃灯下有情人相依相偎,缱绻浓情。
静静地听,心,不禁随之舞动。
祁詺承走在路上,路边高大繁密的树木遮挡了光线,显得有些阴暗。他抬眼望了望,兰海已近在眼前。忽然听到琴声,他一怔停下脚步。
没有回头,只是认真地细细聆听。
眼前浮现靖辞雪模糊的身影,着一袭单薄若雪的纱裙,如梦似幻,仿佛踏月而来,在五彩琉璃灯的照映下,艳丽斑斓。
那年国宴,金兰水榭。靖辞雪堂前献舞,素珊以笛声相和,吹得正是这曲“流云婉月”。
当年他没有细听,满脑子都是靖辞雪在雪夜里独自旋舞的身姿。
却原来,那一阕“流云婉月”乃是为他一人倾情而舞!
——
一曲毕,余音冗长终有尽。
祁詺承深吸了口气,迈开步子,朝岛外走去。
是琴音,坚定了他的心,抹煞最后一缕犹疑。
这一别,是永别。(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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