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寒夜(2 / 2)
也不知是跑了多久,只是耳边的嘈杂声音愈发响亮,不知觉的他的脚步越来越慢,待到越过一条密林浮桥之后,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陡然生了出来,像是害怕,像是恐惧,又或者是别的他也不清楚的莫名情绪,只是任凭脚步越来越慢,寻着声音他已是躲在了一颗榕树下,大大的阴影将他瘦弱的身子完全遮盖住,分不清哪里是树,哪里是人。
而他则偷偷的透过这高大的榕树,望着前方两道人影,身体骤然僵硬,再无一点动作。像是俱冰冷的僵尸。
夏末秋蝉叫的格外响亮,仿佛时间骤然停止,树荫下的两人与阴影下的秦凡仿佛瞬间定格成了永恒。
“好啦!好啦!那举荐书以及明天的武试包在我身上。虽然麻烦一些,若是令我替代他来考试也不是不行。”
湖畔浮桥之上,一人身穿软甲,月光洒在那人的脸上,眉星剑目英俊的列害令人睁不开眼睛。
“嘻嘻,好歹你也是上一届的头筹状元嘛,到时候戴个面具什么的最好了。”伏陵与云中君相对而立,四目相对那眼神里仿佛闪耀着水波一般,格外的温柔,脸蛋红红的,这都是秦凡从未见过的温柔神光与娇羞姿态,晚风习习吹拂起几根黑色的秀发,这一刻的伏陵显得格外乖巧温柔,月色下她整个人都仿佛散发着淡淡光辉。
秦凡呆呆的望着浮桥上的那女子身影,内心深处突然涌动起一股莫名的冲动,那月色下的女子仿佛就是自己的一生所爱,纵然经历千万般的苦难折磨也要守护着她,将她紧紧拥进怀里,再也不受到任何伤害。
只是……只是为何浮桥上的那人不是自己……
秦凡看着伏陵,伏陵却在看着那个他从未谋面的云中君,眼睛里仿佛闪耀着水波,温柔的像是要融化一切,手中随手摘的一朵七彩宛如流星似的异种花朵此刻早已破碎的七七八八看不出一丝完整样子。被露水淋湿了整个身子也不自觉,狼狈的模样和浮桥之上那英俊的将军简直是天壤之别。
“武试这种小事你就放心吧!我父亲乃是边关大将军不会有不开眼的人多说什么的,就当做是报答他一路照顾你的礼物吧!你一个堂堂快要结婚的大荒公主,总是这样任性胡闹可不好,宁州多妖蛮,出了事让我这未婚夫可怎么办?”他顿了一下,望着那水波一般的温柔眸子,眼神里透出几许认真和郑重柔声道:“要不了几日我们就该完婚了,你我青梅竹马整个九州大荒谁不知道你伏陵公主乃是我文武状元云中君的未婚妻。”
伏陵紧咬着红唇,面色更红,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微微低下头去,再也不敢看他。只是湖畔水面上那含笑娇羞的一对眸子愈发动人满满的皆是喜悦。
“伏陵……”云中君特有的温润声音响起,当真是谦谦君子,就连声音也是这般温润如玉。
“嗯……”伏陵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应了一声,随即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缓缓抬头,只见云中君英俊的面容已是近在咫尺,尤其是那双眼睛更是透漏出了无尽柔情。
月光洒下,湖畔之上一男一女两只人影已是紧紧的相拥在了一起,再也不分彼此,说不出的幸福样子,好一对金童玉女,当真是龙配凤,宛如天造地设的一对,仿佛本该就是如此才对。
月光冰冷,密林深处永远都是那么黑暗,像是从未被一缕光明照耀过。那不知名的黑暗角落里小小的身影在蜷缩着全身颤抖着无人知晓。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对情侣温声细语也不知温存了多久,直到云中君抬头看了看内府方向道:“文武不和,我在王府这里太久始终不妥,不若你我一起出府明日再为那幸运的小子做计较。”
伏陵想了想,点点头。他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月色下湖面之上那两人缓缓分开,手牵着手,越走越远时不时的伏陵的浅笑从远处传来,那么甜蜜,那么温柔,却又那么刺耳。
这夏末的寒风仿佛又冷了无数个度数,吹的人全身僵硬,血液都像是不再流动了似的,“啪”的一声,秦凡仿佛听到了自己内心深处某种东西破碎掉了,那创伤处此刻又被人狠狠的搅动着撕扯着,这痛又来了,这般剧烈,这般痛苦,他本以为自己早已经习惯了这痛苦,只是这一次的痛苦却来的格外剧烈,肌肉在抽搐在颤抖,一滴滴眼泪在眼眶中积蓄着却始终不肯低落下来。
肉体上的痛苦纵然再剧烈又哪里比得上内心深处那万分之一,秦凡本以为自己早已经习惯了,习惯了各种厄运苦痛折磨。
但是……但是这一次为何会这般剧烈,剧烈的让人几欲发疯。
月光冷冷的洒在冰凉的水面上,硬邦邦的土地上,以及土地上那不时抽搐颤抖的瘦弱身影上,夜那么深,风那么寒,那小小的角落黑暗里只有他一个人在艰难的抵挡着什么,默默承受着什么。
“原来他们早就知道了,他们早已知晓了这一切,早已知晓了……”喃喃着听不清出是喃喃自语着什么,还是因为痛而发出的低吼。
是啊!他们早已经知晓了这一切,安乐王爷,那些武将,甚至是整个大荒,整个九州,整个皇都又有谁不知道伏陵公主不日即将和镇关大将军的儿子云中君上一届的文武双全的状元完婚呢?细细回想起来,那些王府里的仆人和丫鬟看向自己的眼神也古怪的很,是啊!他们自然也是知道的,安乐王爷是伏陵的叔叔,怎么可能不知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可是自己不知道,整个九州,整个大荒,整个皇都,整个天下的人都知道伏陵公主是云中君的未婚妻,可是自己不知道,只有……自己不知道。
月色下,那不住颤抖着的身影分外孤独。
起风了,下半夜的寒风凛冽,他突然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终于被痛苦麻痹了身子,再也感觉不到一丝丝的痛苦。
秦凡从未感觉到像今日这般累,这是一种从心底泛起的疲惫,令他再没有一点点胡思乱想的力气,厚重的眼皮耸拉下来,像是重愈万斤,再也抬不起来打不开一点缝隙。只是不知道梦里究竟梦到了什么,一轮冷月高悬天际,月下那小小的不起眼的身影总是不时的抽搐着。四周静悄悄的,只有秋蝉依旧不止休的鸣叫着,但声调却低了下来逐渐没了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