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七章 外室(2 / 2)
陈府十分狭小入门一个小院之后即是会客厅堂再之后则是三间屋舍。章越携礼抵达时陈襄正与家人正在厅堂吃晚饭。
陈襄放下碗来见章越。章越见礼之后将欧阳修的书信以礼品奉上陈襄上下打量着看了章越然后点了点头问道:“惭愧吾家吃晚饭有些早一起坐下用些。”
章越见对方菜色很简单不过三菜一汤如此而且已吃了近半于是道:“学生刚吃了些点心。”
陈襄笑道:“坐下来不要见外。”
说着让老仆给章越盛了饭来章越也就端碗上桌
章越见菜只是扒着饭。
陈襄见此夹了一头鱼放在章越碗里问道:“当初你来府上为何只是送信即走?”
章越道:“古灵先生政事繁忙学生不敢多打搅。”
陈襄道:“吾在浦城为官数年且与你同为闽人你实不应与我如此客气才是。”
“是先生。听县学的胡先生说当初古灵先生曾来信问询我的功课?”
陈襄道:“确有。”
章越没说什么继续动筷子大口大口地扒饭。
陈襄见此心道此子倒是个实诚人。
章越吃完饭舀了一碗清汤连同剩下的饭一并倒进肚子吃得一粒米都不剩。
陈襄看在眼底点了点头道:“且让我考校你的功课。”
陈襄问了一番后道:“尔之经学倒是十分扎实你既欲从我学诗赋那我也与你道我之心得。”
章越当即露出洗耳恭听之色。
“我初学诗时但欲工其词语藻绘到了中年方始少悟渐渐窥其宏大之处有些得意的诗句。”
“李太白杜工部的诗如夫子之墙数仞不得其门不得入可望而不及也。白乐天元稹之诗则可以依门而窥。”
“诗乃六艺之一不可儿戏也。故而你要学诗先熟读魏晋汉唐诗篇先一一背至烂熟但是背得再熟也到不了古人之脚跟。”
说到这里陈襄那几本诗集道:“唐人的诗篇你都已是读过这几本都是今人所写虽不如唐人但也有几篇佳作等你背熟了下个月朔日来此我教你作诗。”
章越收下书起身道:“谢过先生。”
陈襄道:“这些礼品你拿回去我这里不需这些。”
章越道:“这如何使得圣人教弟子都要取束脩这是弟子应有之礼。”
推辞一阵陈襄只收了拜师礼其余古籍笔墨则让章越带回去。
陈襄笑道:“我这里厅仅可旋马菜止时蔬三郎莫不是觉得我这六品官有些寒碜?”
章越道:“先生勤俭如此何来寒碜之说。”
陈襄道:“我祖上世居住古灵后迁至塔巷与你身世一般皆是少孤能考上进士为官全赖族中父老及兄长抚养照顾且节衣缩食地供我读书我方有了今日。”
“如今我为官就拿出大半俸禄回乡供养兄长父老至于平日所用足够衣食开支即好故而倒不是我节俭只是反哺恩情罢了。”
章越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又何况于抚育之恩。我实在羡慕先生有如此族亲和兄长。”
陈襄看了一眼章越则吟道:“二子乘舟泛泛其景。愿言思子中心养养。”
“二子乘舟泛泛其逝。愿言思子不瑕有害。”
陈襄所言出自诗经二子乘舟。
说得是兄弟二人乘舟离去家人依依惜别之景。
章越听了陈襄所吟不由想起当年在仙霞岭兄长送别自己的一幕。
“当年我辞别家乡进京赶考沿闽水溯流而上当时吾族中父老于江边送别此时此景我一生一世也是忘不了。”
陈襄目光有些湿润似缅怀起了往事。
章越道:“多谢先生三郎家中除了哥哥嫂嫂也别无其它报答之人听闻先生念此甚是感动。”
陈襄对章越言道:“也好又说到诗文有君子小人之别小人之诗文雕虫篆刻絺章绘句以求悦人耳目更有甚者朋奸伪饰中害良善之人有言者不必有德也故此世道败坏人心不古。”
“然君子之诗文以功业实行光明于时而其余发为文章故而古来帝王将相之诗无意为文却能自工。但若无实行君子也撰文当以德为首以文辅之偶有所感情至而文至了。”
章越明白陈襄借着说诗文何尝不是与自己说些人生的道理。
他躬身道:“先生句句都是金玉良言学生记下了。”
说罢章越告辞离去。
陈襄的老仆提着灯笼将章越送至门口这时候天色已暗章越回身向堂上再行一礼然后离开了陈襄家宅。
章越本以为今日陈襄会在自己面前提及章惇但没料到对方却一句话也没有。
不过想来今日所见的司马十二及陈襄皆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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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越回到太学还未入斋舍即见黄好义在斋舍门前徘徊对方一见了章越就立即迎上道:“三郎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帮帮我啊。”
章越皱眉道:“又是何事?”
平日黄好义在朔望日是绝不留宿太学的今日怎么会在太学之中?此事必然不小。
见黄好义眼泪都要流下来的样子章越道:“你可是又要向我借钱了?”
黄好义一愕然后道:“三郎你已知道了?”
章越心道这还用说吗?
平日黄好义时常向自己借个一贯两贯的不过虽说借钱但他有一点很好有借有还绝没有赖账的情况。
但是频繁如此借钱黄好义也是十分让章越头疼你怎么就这么缺钱呢?
章越道:“此番又借多少?”
章越经过这些日子刻章以及欧阳修父子的馈赠身上也有十几贯的身家。
“三郎可否先借我二十贯?”
“二十贯?”章越不由道“我哪有这些钱?什么事先与我道来?”
黄好义道:“三郎是这般的家中给我在京里说了门亲事……”
章越心道好啊这么快亲事就有着落了。
“是哪里的人家啊?”章越此刻心底还有些许的嫉妒呢。
黄好义道:“是都水监刘监丞的女儿。”
章越赞道:“好啊四郎这亲事着实是不错啊!”
黄好义不好意思道:“他家是荫官平日吃俸粮没有差遣的也没什么好恭喜的不算高攀也不算下嫁。”
章越知道宋朝因冗官严重一大把官员都没有分派职事的。这些官员也住在京师平日偶尔去皇城点卯甚至索性请个长假的反正朝廷没正式官职给你也不与你计较。
不过黄好义身为士子能与官宦人家的女儿结亲还是相当不错的婚事在大多读书人眼中至少比与商人家结亲来得强些。
“你的意思是门当户对么?就你这般已是烧高香了。”
被章越数落了几句黄好义也是笑了笑。
“那为何想要借钱呢?是彩礼不够么?”
章越心知宋朝婚姻攀比之风极严重正所谓‘将娶妇先问资装之厚薄;将嫁女先问聘财之多少’。
反正天价彩礼到哪里都是害死人啊。若真是彩礼问题章越看在同乡兼同窗的情分上少不得多少也要意思些放在斋里的其他同窗也是一样只是帮多帮少的问题。
黄好义一脸沮丧道:“那倒不是彩礼之钱兄嫂已是帮我置办妥当只是……只是我在外面养外室的事让女方家里知晓了。”
章越闻言心底真是恨铁不成钢啊当即破口大骂道:“四郎我早与你说过了未娶妻即在外扈养女子此乃败坏名声之事你与我一口一个省得省得如今东窗事发了?此事你好自为之恕我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