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五十三章 筌与鱼(2 / 2)
想起当初解试还要睡一觉在梦中编排删减如今技艺纯熟后已不用如此了。
章越可是每日各写一篇诗赋到了梦里还要再写一遍。
从解试之后至省试这近五个月章越每天都是如此没有一日懈怠的。
旬锻月炼都是平常事唐人总结科举的诗赋之道就是两个字‘苦吟’。
什么叫苦吟?就是妓女不能有了性(协和)欲再接客。网文写手不能有了灵感才码字为了生存每天都要坐在那熬着。
苦吟诗人贾岛的那首‘二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这文章之道说多了都是泪啊!
放到宋代也在苦吟苏轼曾道‘清诗要锻炼方得银中铅’。连号称‘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的陆游也是每日以苦吟为务。
考试不是靠灵光一闪而是靠重复练习与肌肉记忆。平日写得多了下笔时往往会有自己写过的经验或句子在脑中不知不觉的浮现。
写到这里章越扶了扶酸痛的腰将稿纸收好准备誊正。章越再拿了胡椒汤然后左右望去考生们尽作奋笔疾书状。
谁也是不容易啊!
大家拼尽了全力来此走一遭。
章越由衷发出了感慨此刻他方有心情就着茶汤吃了一些糕点。
他紧了紧寒衣看了一眼手中的牛耳笔。
之前这支笔一直放在家中舍不得用如今到了考场上终有它用武之时。
试问牛耳笔可执牛耳否?
章越微微一笑提笔誊正后即是交卷。
省试没有规定结束的时间但有一条不给烛。
此刻离天暗还有一些功夫章越交卷离开他不算早走的也不算晚走的已有不少考生出了龙门。
雪又落了下来章越走出龙门外时却见外头站了无数人。
等他一出现立即有十几人上前辨认然后问道:“我家相公在否?”
“可见的我家三郎君?”
章越熟练地往后指了指才摆脱了逼问然后长长舒了口气此刻就感觉自己整个人被抽空了一般。
此番亲自走一遭他方才体会何为‘褒衣博带满尘埃独自都堂纳卷回。蓬巷几时闻吉语棘篱何日免重来。’。
这是第一场啊。
眼前不少人在此翘首期盼着也有人正与家人叙话。
一个人正兴高采烈地对父母道:“爹娘我在帏幕间正一头苦恼不知如何下笔时突见庭中有人言语道了数句我低头一看正合赋下之意故我提笔以此落句。”
他身旁的夫妇都是喜至流泪道:“这是天意啊是天要我儿此番高中啊!”
章越闻言不由好笑每次考完都能增加不少科场奇闻。
“三叔三叔!”
章越一转眼看见原来是章丘朝自己打招呼。
章越笑了笑走上前去道:“不是说了别来这贡院走几步路就到太学了。”
这时候数人来到章越面前拱手道:“这位是度之吧今日我等因风雪延误了考期多亏你在监门官面前仗义直言否则数载光阴毁于一旦了。不知可否赏光请你喝杯水酒略表心意。”
章越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一旁章丘看着章越得如此多人敬仰不由佩服等章越推了他们以后章丘问道:“三叔你为何不接受邀请与他们坐下相谈他日也有相互用得着的地方。”
章越看了章丘点了点头道:“你能这么想着实长进了不过……不过三叔着实累了没功夫应酬。”
章丘失笑道:“是啊三叔我给你提考箱。”
章越此刻一脸疲倦之色恨不得马上栽倒在床上他将考箱递给章丘章丘在旁问道:“三叔这贡院是如何样子……”
章越随意聊了几句忽停下脚步回望贡院前。
却见寒风凛冽下贡院为皑皑白雪覆盖雪景之中满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这一刻章越突然想起自己寒窗经历不由吟道:“懒作住山人贫家日赁身。书多笔渐重睡少枕长新。”
“野客狂无过诗仙瘦始真。秋风千里去谁与我相亲。”
寒窗中的孤独寂寞又有谁能解我。
“三叔?”章丘道。
“怎么?”
章丘道:“我记得我在南峰院读书时伯益先生曾与言道读书吟诗本令人喜悦陶冶性情之事但有了科举之后如今天下人早已得荃而忘鱼了。”
章越问道:“不是得鱼而忘荃?”
章丘道:“先生说得正是得荃忘鱼。”
章越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