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一十八章 人间随处有乘除(2 / 2)
王陶吃了一惊他没料到官家会这么说是啊官家一直防着怕着韩琦但难道就没有防着自己吗?平衡之道向来是帝王的驭下之术。王陶想了想还欲再说。
官家则道了一句‘朕疲了’主动结束了君臣二人的对话。
王陶离去时不由叹气心想从自己当王府翊善起官家一直对自己是言听计从事事照办但登基之后唯独不听自己意见的两次都是因为这个章越。
王陶心底不由不快至极他对章越原先的看法不过是欧阳修的弟子故而自己阻扰他而已但如今则是有些私人情绪在其中。
次日章越入宫先去天章阁里点卯。
比如民间百姓对于龙图阁天章阁都耳熟能详但具体二阁是干什么的大家都不知道。
龙图阁是收藏太宗皇帝的御书收藏过的图画典籍等等以及宗室名册谱牒。
而天章阁用途一样不过是收藏真宗皇帝的御用之物。
仁宗皇帝修建了天章阁后时常在此接见大臣商议国家大事。
庆历年间仁宗皇帝经过了与西夏之役的惨败后议和决定励精图治。
他开天章阁召执政以上大臣及知杂御史以上官员赐座然后问在座官员:“治天下其要有几施于今者宜何先?”
然后仁宗皇帝赐笔墨让他们畅所欲言。
范仲淹与富弼当时惶恐不敢回答。
退朝之后范仲淹与富弼便起草了著名的答手诏条陈十事提出了革除冗兵冗官冗费这三冗的主张仁宗皇帝看了十分兴奋然后拉开了庆历新政的帷幕。
除了商量国家大事外仁宗皇帝与大臣们在此观书拜谒太祖太宗皇帝遗容。
话说回来真宗皇帝十分喜欢文学之士。
之后科举取士仁宗皇帝都将前十名的卷子都要送至真宗皇帝影殿前焚烧制举的卷子也是。
章越心想若真宗皇帝泉下有知已是看了自己两趟文章了。
出了天章阁后按规矩他要去政事堂拜見宰执。
但不知爲何今日政事堂裡所有宰执都不在衙这令章越十分奇怪。
他走出厅堂时正好听得一旁两名官员私下议论:“欧阳参政这下完了不仅官位保不住还要身败名裂了。”
章越闻言吃了一惊当即从这两名官员身旁走过然后找了一名相熟的官員询问这才得知欧阳修出大事了。
之前先帝驾崩时就有御史弹劾欧阳修入福宁殿时丧服下穿着紫袍。
如今御史蒋之奇弹劾欧阳修不修帷薄与长媳吴氏有染。
章越听了这弹劾觉得简直当场懵逼。
他隐约记得历史上欧阳修在神宗朝被弹劾但却不记得是何人何罪名。
这蒋之奇可是欧阳修的门生嘉祐二年的进士与自己和苏轼都有所交往当初对方能成为御史还是靠欧阳修的举荐。
如今竟然弹劾自己的座主兼举主欧阳修?
这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是什么人令蒋之奇背叛了欧阳修?这个罪名不仅可以令欧阳修罢官同时也可让他身败名裂一辈子翻不了身。
章越百思不得其解。
章越从政事堂返回天章阁时到了阁外正好见到一名紫袍大僚的背影对方不是别人正是欧阳修。
章越见了连忙上前道:“欧阳伯父!”
欧阳修闻言没有转头而是道:“是度之么?”
章越立在欧阳修身后道:“是小侄。”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今日是你履新的第一日但对我欧阳修而言便是在朝的最后一日了。”
欧阳修言语间透着一股悲凉。
“伯父”
章越看见欧阳修缓缓转过头眼见他的容色差到了极致。
可以想象欧阳修是遭到了多大的打击。
被自己的门生被自己推举为御史的蒋之奇所弹劾这样背叛的滋味远远比敌人扎你一刀还要痛十倍。
故而章越眼前的欧阳修似一下子苍老了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