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七十章 苏轼三言(2 / 2)
苏辙知道三司条例司议论科举改革于是官家下令三馆以上官员必须在一个月以内写一封奏疏言此事。三馆以上就是有馆职的官员。
由此可知官家这一次下诏让官员言事的范围之大。
苏轼如今是馆职是直史馆正好是可以上疏言事的范畴内于是苏轼便上疏给官家了。
苏辙看苏轼的奏疏面上露出忧虑之色。
苏轼看向苏辙道:“怎么了?是不是在条例司又与吕吉甫王介甫争议了?”
苏辙道:“些许争议倒是无妨大家都是闭起门来讲只是王介甫不许我言于外罢了。只是兄长这上疏怕是会触王介甫之怒啊三郎一直与我说不可触及王介甫政柄如今你上疏……不是公然与他不和吗?”
苏轼道:“我入京以来虽是不懒拙不事事但官家此番上疏让三馆以上官员言事我又岂可不言。”
“既然说了我又如何能说假话。王介甫说变革新法恢复学校取士说是尧舜之制恢复三代之时其实自汉唐以来科举取士久矣我辈皆是受益于此怎能不言。”
苏辙见苏轼坚持不再说什么了。
次日苏轼便行上疏而同时章衡亦是上疏。
章衡上疏与苏轼皆然相反他反而是赞成以学校取士之法但并没有谈论诗赋取士还是经义取士的优劣。
于是这两份奏疏同时在官家的桉头。
御桉左首的奏疏是殿中丞直史官判官告院苏轼的名字题目是《论学校贡举疏》。
右首则是右正言直集贤院判太常寺章衡名字题目是《论大学小学之教疏》。
苏轼与章衡的议论各有千秋论科名苏轼是制科入三等章衡则是嘉右二年的状元甚至压了苏轼一头但这一次二人得出截然相反的结论却都受到官家的赏识。
官家身旁侍直的正巧是修起居注陈襄以及天章阁待制章越。
内宦道:“陛下苏轼章衡皆已到殿外等候陛见不知传召何人?”
官家道:“先见苏轼吧!”
不久苏轼翩翩入殿官家一看苏轼真是好个苏子瞻果真风采照人。
其实没见苏轼之前官家已被苏轼的文辞所折服对此官家方才询问章越苏轼如何时章越已是感觉到了。
章越也没忘了在官家面前给苏轼点个赞。
官家对苏轼问道:“苏卿所言学校之制虽盛于三代然而今日却不复用文中有可观之处。但言反对专取策论而罢诗赋朕却觉得不然。”
苏轼道:“陛下这正是臣要讲。君王若以孝取人则有人故意割股事亲以廉取士则有人故意恶衣劣食凡是能符合上意的总有人无所不用其极。汉朝以孝廉取士之弊如此怎么不警惕呢?如今陛下以经义取士读书人读圣贤之书则失了本意本以经义欲教化人反令世人相率作伪。”
章越是认同苏轼的说法后世八股文的劣名大家都知道的。但话说回来明知八股文的弊端但明清二朝为何还是坚持要用呢?
官家问道:“那么如今诗赋取士难道比策论更能择士吗?”
苏轼言道:“陛下以文章而论策论为有用诗赋为无用也。但以作官理政而言则诗赋策论皆是无用祖宗以诗赋取士必有道理。”
“书曰‘敷奏以言明试以功’。自古尧舜以来进人何尝不以言试人何尝不以功然而以区区策论便定一个读书人贤愚而不观其言试其功此举可乎?”
听苏轼之言官家已是信服对苏轼道:“朕早就疑此法可以行否?如今得卿所议可以解惑了卿与朕言朕登基以来为政之得失?就算是朕有什么过失卿也可以直言。”
听到这里章越给苏轼狂打眼色示意他不要乱说。
领导要你批评你还真批评啦?
但苏轼听了官家这话后对于章越的暗示完全无动于衷。苏轼连半句铺垫也没有直接言道:“陛下为政至今有三处失当一是求治太急二是听言太广三是进人太速!”
章越听了苏轼之言差一点一口老血吐出。
你批评也就算了还骂了这么多人。
进人太速?
啥意思啊?
指着和尚骂秃子?
要不是你当真我的面说出来换了背地里我肯定以为你是在官家那拆我的台。
仅仅是这一句话你可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吗?
苏轼却完全没有感觉直觉得自己在君前直道无隐国家出了问题他就要说出来这是直臣的本色。
官家听了苏轼的话也是很羞愧苏轼不仅说得对还一针见血正好把他为政至今的问题说得是清清楚楚。
简直让这位登基当了两年多皇帝的官家差一点下不了台。
但官家是个爱才之人对苏轼之言不仅没有生气还是十分虚心地道:“卿之三言朕必会细细思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