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西北望(为盟主知还需行(1 / 2)
建统十年腊月初五。
李瑕在翻看廉希宪的奏折看过之后发了会呆。
这已经是几年来廉希宪第五次请求回京述职了前几次李瑕都否了。
这次李瑕考虑之后则是允了。
“给廉卿备好馆驿。”
关德接过奏章应道:“陛下廉相公这一来怕是西北又要起战事了吧。”
可见局势已不是秘密到长安来的外番客商们已愈发多地开始说起海都大汗甚至称之为黄金家族正统的继任者。
才实现大一统不算久的新唐王朝在西方人眼中是怎样的形像还不可知海都则已迫不及待地向世人宣告他要统治着大蒙古国迅速崛起。
五年来面对海都的耀武扬威李瑕始终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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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凉州到长安的官道已修缮过仅在腊月十三廉希宪便抵达了长安。
他曾经营关陇在长安生活过数年此番回来却已认不得这座城池。
关中平野上修了太多的水利。
从沣惠渠开始便能看到屋舍井然人口稠密。
廉希宪的官服外披着厚厚的棉袍头上带着棉帽一边牵马而行一边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街景偶尔指着街坊回忆这里原本只是荒芜的牧场。
走着走着还没到城门他忽然停下道:“此处便是旧唐时的外廓如今若再建一道城墙还真就是‘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的盛唐长安景象。”
“必是要扩建外城墙的难处反而是内城已不好迁了。”
“可见陛下还是准备迁都的……”
穿过长街又走了挺长一段路才进城门城门处早有官吏在等候领着廉希宪往馆驿。
一路上都是车水马龙如今的长安城只是旧唐长安皇宫的前朝部分作为都城确是太过逼仄了。
馆驿安排在皇城东街旁廉希宪放下行囊便遣人到宫城求见他则沐浴更衣准备觐见。
这边准备停当、那边往宫城的随员还未回来便听得了一声通传。
“廉相公有客来访。”
廉希宪不免惊讶暗道自己才到长安又有谁能这么快得到消息。
赶到馆驿的前堂一看他不由哑然失笑其后连忙行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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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长安城中经营蜀菜的酒楼渐多因朝堂上许多重臣都是川蜀出身。
这日傍晚城东蜀香楼便迎来了一批客人二十余个的武士拥着两名男子一个三旬、一个四旬俱是丰姿英伟只看气度就是贵客。
两人留武士在堂上坐了便往楼上雅间。
“未免太过随意了万一遇到刺客。”
“偶尔见些烟火气也好。总在殿上议事闷得慌。”
这种接见方式自是不合流程只是李瑕的个人习惯。
廉希宪则仔细观察了这个雅间确定了安全与私密想要开口却不知如何开始劝谏。
“善甫兄千里迢迢赶回来必然有许多话要当面说怎不说了?”
“臣想劝谏陛下。”廉希宪道:“宋室南渡时赵构言‘市舶之利最厚若措置得当所得动以百万计岂不胜取之于民?’宋室遂耽于海船之利渐至歌舞升平今陛下一统天下重海贸之利而轻西域之危急此臣所惶恐难安之处。”
李瑕叹息道:“你这趟既来了回去时将六郎带去吧。”
廉希宪动作一滞。
李瑕所言的六郎却是朵思蛮所生的孩子名叫李长绥如今不过七岁。
兀鲁忽乃的儿子木八剌沙早逝只留下了一个遗腹女。这几年来兀鲁忽乃以可敦之名独掌西域汗国之权。
但随着她年岁渐增又面对海都的崛起已两次遣使来表示想要接走外孙。
兀鲁忽乃还希望李长绥能够迎娶木八剌沙的女儿也就是他的表姐以保证汗位的顺利传承。
此事李瑕之前一直不允。
“陛下”廉希宪十分诧异问道:“这是准备答应兀鲁忽乃的条件?”
“兀鲁忽乃也答应了朕的条件朕会封六郎为安西王。往后他从外祖母手中继承的汗国将成为大唐的藩镇。”
廉希宪道:“六皇子还小且陛下本不愿让他效草原习俗近亲联姻此事?”
“岂有事事如愿的?”李瑕摇了摇头“真当了皇帝反而还不如过去自我。朕不是个好父亲。”
“陛下……”
廉希宪是带着满腹的劝谏之词来的此时反而没了话说。
最后他起身行礼道:“臣有罪臣逼陛下骨肉分离罪该万死。”
李瑕道:“不是你逼的朕自己想开了。蒙哥想要把世间马蹄能到之处都并入疆土朕的志向不输于他除了马蹄、还有海船。朕还希望往后所有的疆域都由中央政权统冶但中州以外的偏远之地终究还是只能通过分封。总说为万世开太平但做着做着朕却发现没有尽善尽美的制度能保证王朝不灭、后世不乱。弹指又是十年期望越来越多时间却越来越少。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所以朕近来在想一世人做到一世人的功绩就足够了为后世将这个国家的疆域稳定下来重注它不断进取开拓的精神打破有可能禁锢在它身上的枷锁。如此虽然改朝换代不可避免它能始终屹立于四海万国之林而不遭欺辱有大国之疆土、有古国之伟承、有强国之国力使后世皆因生长于此而骄傲不必羡慕别国之人。此生朕若是能为后世做到这个地步或许也就够了。这般想着让步便让步吧。”
这日的交谈李瑕更像是在与朋友谈心。
廉希宪遂道:“臣方才言重了不该言陛下轻西域之危急。”
“海都之势朕是知道的。”
“海都本就是窝阔台之孙说起来比忽必烈更有继承蒙古汗位的资格。这些年忽必烈兵败受擒尹尔汗国的旭烈兀病死、金帐汗国的别儿哥也死了蒙古无人愿意与海都为敌使他很快取代了忽必烈成为草原大汗。但臣以为他虽然声势浩大实力却还不算强。现在他遂不断劫掠尹犁河流域为的便是吞并西域汗国。要伐海都当趁眼下万不可待他坐大。”
李瑕点头道:“善甫兄所言不错然而汉初也是要经过文景之治才有汉武帝北击匈奴。与海都开战不同于收复中原所需良马、武器、粮草、情报还未准备妥当。”
“国朝既有余力通海贸何不先出兵西域以通商贸购回良马?”
“尹尔汗国横亘在丝绸之路上出兵西域获利少反而会被海都不断消耗。以己之短击彼之长并非上策。”
“出海通商造船之耗费岂非更大而获利几何?陛下岂不见汉武帝凿通西域、陇西养马方有卫霍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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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希宪说到后来已是神色激动。
这是北官的共同特点从来见的都是丝绸之路的繁华而未见过海贸。
李瑕却是笑道:“善甫兄的想法与朕不谋而合这五年来朕正是在想方设法提高国力何尝又不是一种‘凿通西域、陇西养马’?”
“臣唯恐陛下为南人所欺南辕北辙啊!”
“不急先吃饭。待吃过饭了朕带善甫兄看几样东西。”
廉希宪平复了情绪道:“是臣失礼了。”
“无妨朕先与你说朕的想法。”
李瑕以手指沾了酒水在桌桉上划了个简单的地图。
“讨海都不仅西北一路之事宁夏、河套、山西、河北诸路都得出兵除了攻海押立还需要攻哈拉和林同时还有要一支兵马往辽东防止乃颜支援海都这是举国之战。沉住气海都今日是嚣张那是因为朕不打算与他小打小闹朕若出兵便要一战完全灭了他。故而沉住气我们要积蓄国力。”
酒水画成的地图很快就发散了个干净。
廉希宪点了点头完全能理会李瑕的意思。
“再说我们有哪些准备。”李瑕又道:“除了钱谷先说马匹与武器朕已命胡勒根在河套养马至于武器明日一道往军械坊走一趟……”
廉希宪忽有些疑惑。
明日才去军械坊那今夜要去看的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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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吁。”
“什么人?!”
马匹才停下前方已传来了喝令声。
自有扈从上前去递了令牌守在庄园的守卫方才让开道路。
李瑕将马匹留在栅栏外迈步走进了庄园。
黑灯瞎火的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他却是抬手指向了夜色下的几块空地道:“这一片是土豆、这一片是地瓜。”
其后转过身又指向另一边。
“那是玉米那边是花生……对了那边是辣椒。”
廉希宪眯着眼看去隐隐能看到有些地里已经出芽了有些则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