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白色曼陀罗(2 / 2)
“是的,站在法医学角度,您的推断没错。但是如果死者当时已经昏迷了呢?如果她是在昏迷状态下被人挂上去的呢?”
钱教授若有所思,“这倒是有可能的。但是死者死亡的房间是一个密室啊。”
“不,死者死亡的房间并非密室!祠堂的东墙上有一个气窗。”
“你的意思是凶手通过气窗逃离现场的?可是我们寺内只有一个梯子,一直扔在柴房,很长时间都没人用了。而且气窗下面是佛像,也没办法架木梯啊。”主持质疑道。
“凶手并没有使用梯子,丛头到尾他只使用了一样东西。”我转过身,拿起桌上冗长的白绫,众人惊呼,“白绫?”
“是的,凶手用的正是这条白绫。凶手先是把白绫对折,然后在每隔一尺打上一结,大约打到4米长,也就是横梁的高度。凶手把光滑的一端扣在槐树上,将有打好绳结的一端从横梁穿过。这个时候在横梁垂下来的4米白绫就会形成一个绳梯。这一切都做好之后,凶手反锁上祠堂大门利用绳梯爬上横梁,到达横梁后,凶手绳梯解开,缠绕在横梁上,然后将自己身上的绳扣挂在白绫上,因为横梁比气窗高,凶手利用这高度差下滑到窗口,这时候他只要从穿过气窗,接着滑到外面的树上即可。最后凶手解下树上的白绫从气窗内扔回到屋内,这样就制造成了一个密室。因为凶手逃脱的白绫和死者上吊的那条白绫缠绕在一起,所以大家都以为现场只有一条白绫。其实是两条。”
众人恍然大悟,议论纷纷。
“那季安和案呢?当时除了陆文青外,其他人都是有不在场证明的啊!”钱教授问道。
“之前凶手的作案手法我已经和大家说过了,他是在下雨前就留下了脚印,所以我们当时问了大家两次不在场证明。凶手十分狡猾,第一次是让我们对死者的死亡时间进行了误判,第二次则是利用了死者房间内的单放机为自己伪造了不在场证明。”
“你的意思是……凶手是……赵导?”周峰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那天我听到的争执声是之前录好的?”
“对!”我转向赵可,“凶手就是你!”
“恩。挺精彩的!”赵可笑道,“不过这只是你的推测?你的证据呢?再说了,春妙死的时候我当时跟你在一起?你怎么解释?”
“对啊。春妙案里,就算凶手逃出了屋外,他也没办法逃到厢房啊。寺院前后殿之间的门,晚上11点就关了。”住持问道。
“这是因为凶手的作案时间根本就不是在11点之后,而是在11点之前!”此话一出,众人开始议论纷纷。
“不可能啊,死者确实是12点到凌晨1点死的。”钱教授自信不疑,“虽然我不是专业法医,但对于死亡时间的推断不可能出这种错误的!”
“您推断的死亡时间没任何问题,这是因为死者作案的时候使用了延时装置!我刚刚有提起过春妙是在昏迷状态下被扔挂到白绫上的,如果凶手这时候离开,春妙必然死亡。所以凶手在春妙的脚下垫了东西。这东西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融不见。”
“是冰块?”主持探问。
“对!就是冰块,这就是为什么春妙死亡现场留有很大一块水渍的原因。但是凶手犯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就是他在伪造自杀现场的时候,没有考虑到冰块和死者脚下板凳的高度,那板凳的高度远远不够支撑死者自缢。”
“这一切都只是你的推理,你依然没有确凿的证据来证明凶手就是我!”他似乎有点不屑。
“第一,我们这里只有你有安眠药,在春妙案里,安眠药的作用功不可没。第二,也是最直接的证据,大家看我手上的这条白绫,上面占有凶手留下的红色泥土鞋印。”我把白绫展开,将上面的鞋印展示给大家。
“住持,我们寺院里是没有红土的吧?”我问道。
“红土只有后山有,是村民们用来种植曼陀罗的。”
“春妙死亡那晚,只有一个人去过后山,那就是你!”我笃定地指着赵可。
我以为赵可会震惊,会无助,可他却面带着微笑径直走向我,众人都吓得后退,只有胆大的叶明依然站在我身旁。
“果然没看错你!”他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是的,他们都是我杀的!那是因为他们都该死!!哈哈……”赵可发出狂癫而无助的笑声。
“那我哥也是他杀的?”陆文杰问道。
“不。你哥是自杀!”我说。
“他是个傻子!”一旁的赵可苦笑道,“我都和他说了,等这风波过了,我们就一起去祭奠母亲,可是他真傻!”说着说着,他开始抽泣起来。
“所以他们是?”钱教授问。
“是亲兄弟。”我说。
赵可,擦了擦脸上的泪,双目无神地望着窗外,“十八年前,我妈带着她的科研队来到红佛山,这里有最美的阳光,最肥的土壤,最温润的气候,她一直梦想着能在这里培育出白色曼陀罗。终于有一天,她成功了!她培育出了最纯洁最惊艳的白色曼陀罗。可是却有一群魔鬼一直觊觎着我母亲的成果。那是八月的一天,母亲带着我和哥哥在天宏寺准备着她的白色曼陀罗鉴赏会,他们强迫着母亲说出白色曼陀罗的培育秘方。但是我母亲宁死不从,他们就趁着我母亲在求佛的时候,打晕了母亲,还一把火烧了寺庙。那两个人就是林妙可和季安和!”他突然咬牙切齿,发出咯咯的磨牙声,“那两个人该死!这种人渣怎么配活在世上!!”渐渐地,他又恢复了平静,“那场大火,夺走了母亲,让哥哥下落不明!这次,我特地定制了白色曼陀花展旅行引诱他们,所有人都来了,我的哥哥也来了。看到陆文青的第一眼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脑海中总会浮现出和哥哥在山坡上打闹的场景。季安和死的那天,他发现了我耳后的胎记,断定了我就是他的弟弟。终于我和失散了哥哥相认了。”
斋堂里一片安静,众人噙着泪,听赵可诉说着这段悲伤的往事。
“那晚其实我并没有要杀格子他们,我只是想吓吓他们,我还有计划没执行,我不想因为他们的调查而半途而废。就在我逃跑的时候,他一把把我拽进季安和的房间。当他叫出我小名的那刻,我就笃定他是我失散的哥哥。他劝我收手,他说他已经失去了母亲,不想再失去我这个弟弟。也许当时他看我去意已决,所以他就喝下了毒药,把我推出房间,把房门反锁了。直到第二天看到现场的那些遗书的时候,我才知道他这是要自杀替我顶罪!”
“所以,你那步没有执行的计划是?”我问道。
“是我。”周峰站了出来,他盯着赵可,“是我吧?”,赵可看了他两眼,没有吱声。
“我是刘老师的学生。当时,我、季安和、林春妙,我们仨都是刘老师的学生。出事那天,他们俩问我刘老师在哪儿,我以为他们只是去给老师帮忙,没想到他们居然是去逼迫老师交出白色曼陀曼的培育方案。老师宁死不依,他们打晕了我们,把我们困在宏觉祠内。等我和老师清醒过来的时候,大火已经吞噬了整个房间,当时老师奋不顾身地把我架出祠堂,但她却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瘫软在屋内。我从祠堂内出来后赶紧找人帮忙救老师,但等我回来的时候,祠堂已经塌了。这些年来我不是不敢去深查,去报仇,可是有什么用?警察根本不理我,因为我没有证据!这次旅行我又遇见了他们,从见到他们的那刻起,我就已经下好决心,既然警察无法还老师一个公道,那就让我替天行道!可我晚了一步,我的计划还没制定好,他们就已经被杀了。我知道一定是有其他人替老师报仇了。我大肆宣扬鬼怪杀人,就是为了让掩人耳目。”
讲完这段故事,周峰转过身,对着赵可,“当年,我不是不救老师,只是那时候房子都已经塌了,我自己孤身进去就是自寻死路!你知道吗?你知道老师临终前对叮嘱我的话么?她说,‘周峰,你一定要活着,你是我的唯一希望了,一定要帮老师照料好我的两个孩子!’我整整找了你们兄弟俩找了整整18年!18年了,你们兄弟两改名换姓!18年了,我跑遍无数孤儿院,问过无数人,但是一直没你们哥俩的下落!现在看到你们俩这样,你让我怎么去面对老师!!”他蹲下身子,悔过捂着脸,泪水顺着他的手落在厚密的胡须上。
“那个女人没有死!”主持的一句话,让赵可和周峰的两人突然眼放金光,“那年大火的时候,我师父从宏觉祠内救出一个女人,那女人受伤很重,而且醒来后就变得神志不清的。她的脸一大半都被烧伤了,而且整个人都变得疯疯癫癫的,师父怕别人伤害她,就给她做了个血面具,带上粘上鸡血的纸花。”
“所以她就是血花女?”
“是的。虽然她疯了,精神也不正常了,但是她依然记得如何种植曼陀罗花。所以,第二年,她就在后山上种满了曼陀罗。再后来,村民们也在开始在山上种花,她会趁着上坡上没人的时候去帮村民们打理这些花草。这就是为什么传说每当她出现,花的收成变会好的原因。只是……”主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只是什么?”周峰问道。
“只是她5年前就过世了,她的骨灰被放在了血花女祠内。你们没办法再见她最后一面了。她死后的这些年,山上的花也不再如先前般灿烂,变得蔫了。可是,不知道为何今年山上的花却开得那么旺,那么艳,这应该是老纳20多年来见过开得最旺盛、最惊艳的一季。”
这是8月的一天,红佛山上的警车肆无忌惮地嗷嗷叫着。两个男人紧随着红佛山村民来到血花女祠内,他们跪拜着他们最崇敬的神灵,跪拜着他最敬爱的老师,跪拜着他最伟大的母亲。
----------------------------------尾记----------------------------
那是一个冬天,红佛山的某一个山洞外躺着一个身体冰冷僵直的女孩。山洞内满脸血色的女人抱起那个女孩,用身体温热了她。女孩醒来后看到她的面容吓得瑟瑟发抖。女人伸出手掌给了她一只馒头。她让女孩别怕,她说她不会伤害她。
后来女孩经常来这个山洞讨食吃,女人教她唱歌:“红枫茄,遍地开,开满山头血雨来。血花女,人人爱,花开半夏血如海……”
一日,饱腹后,女孩问她,“大娘,你怎么躲在这个山洞里啊。”
“因为大娘在等人啊……”女人答道。
“大娘在等谁啊?”女儿睁大双眼好奇地问。
“大娘在等自己的两个儿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