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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清宫
靳素鸾玉指揪着锦帕,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其间散发着阴森的寒意。
“那个傻子真这么说的?”靳素鸾质疑看向彩萤。
“奴婢听的真切,说是皇后娘娘留给她什么很贵重的东西,奴婢回来的时候,靳云轻已经朝长乐宫走了。”彩萤将听到的如实汇报给靳素鸾。
“会是什么呢?难道......彩萤,陪本宫走一趟长乐宫!”靳素鸾美眸陡睁,登时起身迈出华清宫。她暗忖靳云轻口中的宝贝很可能与自己有关,靳表姐生前握了自己不少把柄,如果那些证据落到皇上手里,能不能保住皇贵妃的头衔是小,能不能保住命亦未可知。
“娘娘,长乐宫是禁地,没有皇上旨意,咱们......”彩萤小心翼翼提醒。
“怕什么,介时便说是去寻那个傻子了,就算有罪,也是那个傻子有罪!还不快走!”靳素鸾催促道,急急奔向长乐宫。
回到关雎宫,靳云轻才一踏进宫门,便见百里玉一袭白衣端坐在那里。
“筱萝以为王爷羽化成仙了呢。”靳云轻微怔了一下,旋即抱着絮子摇曳生姿的走了进来。
“本王想吃猫肉了!”百里玉冷哼一声,眸子冷冷瞥向靳云轻怀中的絮子,那絮子似有了灵性,蹭的从靳云轻怀里跳下去,远远躲了起来。
“王爷莫急,汀月已经去传午膳了,再者,王爷何必和一只猫儿过不去呢,实在有失风度。”靳云轻也不理会,径自坐到百里玉对面。
“本王是恨屋及乌!”百里玉不屑看向靳云轻,对于奔雷背叛之事仍耿耿于怀。
“原来是筱萝连累了絮子呢。”对于百里玉的不友善,靳云轻并不在意,对于他不作为,靳云轻亦不生气。
因为她知道,百里玉的前半生,为了大百里南征北战,不管是杀场伐戮,五龙夺嫡,还是义熙之乱,他都站在百里连城前面,为他浴血奋战,斩除通向那把皇椅道路上的所有荆棘,而百里连城,仿佛是窃取他人果实的小偷,堂而皇之的坐上了那把龙椅。
靳云轻知道,百里玉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所以她觉得,百里玉是该好好休息了。接下来的一切,她都会为百里玉安排好!
“你别得意,本王很快就能拆穿你的真面目!”百里玉眼睛迸发出十足的自信。
“好啊,筱萝也很期待呢。”只是不知道介时你会是怎样的反应,靳云轻嫣然浅笑,最后一句话在心中腹诽。
靳云轻很少见百里玉吃饭如此神速,如果不修边幅,那双筷子仿佛风卷残云般顷刻间将桌上的膳食全数卷进腹里,之后撩下筷子,大步离开。整顿午膳下来,靳云轻甚至来不及参便已结束。
“娘娘,奴婢看王爷真是饿极了,奴婢这就给您再准备一些?”汀月看着满桌的狼藉,浅步走到靳云轻身边,轻声道。
“能吃是好事。不必了,看着他饱,本宫都不觉得饿了。以后多看着点絮子,说不准哪日被他炖了。”靳云轻心情极佳的起身,走进内室小憩。
长乐宫外,靳素鸾转了几圈儿都未找到靳云轻的身影。
“娘娘,奴婢找了两边厢房,没瞧见他们。”彩萤自厢房出来,急急回到靳素鸾身边禀报。
“你确定她们来了正殿?”靳素鸾狐疑看向彩萤。
“奴婢只听到他们说要来长乐宫找宝贝,许是现在回去了?”彩萤猜测道。
“回去了?去关雎宫!”靳素鸾柳眉紧蹙,刚踏出长乐宫,正巧碰到迎面走过来的宸妃。
“啧啧......丽妃自当上皇贵妃后是不是有些太过恃宠而骄,越发不把皇上的话放在心里了,如果本宫没记错,长乐宫是禁地,没有皇上的旨,任何人不准进来的!”桓采儿扭着纤腰走到靳素鸾面前,精致的下颚微扬,大有挑衅之意。
“宸妃既知我家主子是皇贵妃,便该向我家主子施礼叩拜。”一侧,彩萤上前一步提醒。
“本宫向她叩拜?便是当年的皇后,本宫私下见了也不曾拜过!你们靳家行啊,先出了个皇后,又出了个皇贵妃,现在连个傻子都成了贵妃,不过有句话叫站的高,摔的狠!你最好看紧你那个白痴妹妹,她好歹也是个贵妃,别竟朝狗洞里钻!”桓采儿冷哼一声,正欲转身离开,却被靳素鸾拦了下来。
“你见到靳妃了?”靳素鸾眸色微冷,肃然问道。
“紫霜啊,你说本宫该不该告诉皇贵妃,那个傻子在长乐宫后面的陋室呢?呵!”桓采儿笑着扫了靳素鸾一眼,旋即在紫霜的搀扶下迈步离开。
看着桓采儿嚣张跋扈的背影,靳素鸾神色骤凝。
“娘娘,这个宸妃向来不把您放在眼里,现在更是猖狂的很!当初真该淹死她!”彩萤发狠诅咒。
“先别管她!去陋室!”靳素鸾似没听到彩萤的抱怨,疾步走向陋室,把重要的东西藏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这象是靳表姐的作派。
才走几步的桓采儿见靳素鸾朝陋室方向走去,唇角勾起一抹极深的弧度。
“娘娘,咱们刚刚看到的分明是安公公,您怎么告诉皇贵妃是那个白痴呢?”桓采儿身侧,紫霜不解问道。
“本宫想那安柄山定是手痒又折腾宫女去了,否则他怎么会到那种见不得光的犄角旮旯,索性让靳素鸾撞上安柄山的龌龊事,看她怎么处置?”桓采儿悻悻道。
“娘娘这么眶她,就不怕事后靳素鸾找您的麻烦?”紫霜忧心提醒。
“本宫会怕她!哼!”桓采儿瞪了眼靳素鸾消失的方向,方才离开。
陋室前,靳素鸾恍惚听到里面有动静,心道必是靳云轻在找什么,登时推门冲了进去,眼前一幕,却让她大惊失色。
只见安柄山的双手正掐在宫女的脖子上,那宫女发髻凌乱,双眼凸起,身上满是血痕,唇角溢出鲜血,其状惨不忍睹,此刻怕已断了气。
“安......安公公?”靳素鸾做梦也没想到会看到这样惊悚一幕,她本就听说安柄山有玩弄宫女的癖好,却从没想到会如此令人发指。让她更头疼的是,自己竟亲眼撞见这一幕。
“咳咳......老奴叩见皇贵妃,不知皇贵妃怎会屈身进这种地方?”安柄山也有一刻的愣神儿,却在下一秒,仿佛无事般松开掐在宫女脖子上的手,恭敬走到靳素鸾面前施礼,态度谦卑。
“本宫......本宫是来找靳妃的,不知安公公来的时候,是否看到靳妃了?”靳素鸾只觉头脑嗡嗡作响,原本身为皇贵妃,无需忌惮一个太监,可偏偏这安柄山极得皇上信任,是皇上眼前的大红人。
彼时一个妃嫔因辱骂了安柄山,硬是被皇上拉出去杖毙,靳素鸾倒不怕性命之舆,她到底也是丞相之女,却也不想与安柄山撕破脸,要知道,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尤其是安柄山这种小人中的小人。
“皇贵妃是在逗奴才呢,靳妃入宫才多久,怎么会觅到这种地方?老奴来的时候就只看到个宫女,要死不死的,老奴寻思着把她挪到御医院,看看有没有的医,这才一伸手,娘娘您就来了。”安柄山煞有介事开口,心底划过一抹寒意,看来那字条是真的,靳素鸾当真救了这宫女准备在皇上面前与自己对峙!靳素鸾,你自己脚跟没站稳就想跟杂家斗,这笔帐杂家替你记下了,早晚有还回去的时候。
“既然靳妃不在,那本宫走了!”靳素鸾真是一刻也不想呆在陋室,尤其是对着一个死人,和一个比死人还让人恶心的安柄山。
“娘娘可不能走,您现在是皇贵妃,后宫属您最大,如今这宫女死的不明不白,还得烦劳娘娘您查清百里,既然有娘娘接手,那老奴告退。”安柄山摘清自己后,头也不回的走出陋室。如今死无对证,他量靳素鸾也不会自找麻烦。
见安柄山离开,彩萤登时走到宫女身边,探手后朝靳素鸾摇了摇头。
“该死的桓采儿!居然这样阴损!”看着已死的宫女,靳素鸾咬牙切齿低吼。一侧,彩萤急急走了过来。
“娘娘,这宫女该怎么处置?”彩萤忐忑看向主子。
“随便找几个靠得住的给埋了!安柄山这个死太监,自己做的事还要本宫给他善后!本宫不发威,他们真当本宫好欺负!”靳素鸾连续在桓采儿和安柄山那里吃憋,心下生怒,登时甩门而去。彩萤回头看了眼遍体鳞伤的宫女,自不敢多留,急忙追了出去。
靳云轻这一觉睡的很长,直至酉时前后方才醒过来,此时,汀月已然将晚膳准备妥当。刘醒则将靳素鸾如何找遍长乐宫,如何遇到桓采儿,又是如何从陋室暴戾而出的经过如实禀报。
“本宫正想着若靳素鸾来问,本宫要怎么解释呢,现在看来,桓采儿倒是帮了本宫一个大忙。把絮子给我,你们也累了,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下去休息吧。”靳云轻唇角微勾,随手自汀月手里将絮子接过来。这絮子也似有灵性一般,一到靳云轻怀里,便亲昵的蹭了两下。
刘醒和汀月前脚刚走,百里玉便优雅的自门外迈了进来。
“婉儿此前不知王爷竟有偷听的嗜好,其实王爷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筱萝的,筱萝对于想说的,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靳云轻温柔抚着猫儿,并未看向百里玉。
“门大敞着,本王想不听也难!”百里玉挑眉看向靳云轻,他只想知道靳云轻不想说的!
“那倒是筱萝的疏忽了。”靳云轻笑而不语,示意百里玉坐下用膳。
“可不就是你的疏忽么!那个......本王并未在门外站多久,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会武功?”强烈好奇心的驱使下,百里玉半是承认问道。
“筱萝鼻子灵的很,闻出来的。”靳云轻没有说谎,与百里玉相识多载,她自然知道百里玉腰间玉佩唤作‘菩提玉’,玉身通透,如琥珀晶莹,且自带一股类似檀香,又比檀香清淡的香味。久而久之,百里玉身上也会沾染上这种味道,虽然不浓,却足以被靳云轻注意到。
“鬼才信!”
见百里玉坐在那里,丝毫没有用膳的意思,靳云轻唇角启笑。
“既然王爷有朋友来,何不把他请下来一同用膳,也免得怠慢了这位朋友!”靳云轻音落之时,百里玉如见到鬼般弹跳起来,一双眼瞪如铜铃。
“还说你不会武功!你怎么知道房上有人?”百里玉咬牙切齿质疑,和这个女人朝夕相对,他竟丝毫没察觉出来。
靳云轻还未开口,便觉风起,宫门啪的一声紧闭,眼前,赫然站有一人,整个过程,只是眨眼的速度。
那是怎样一张无懈可击的脸,靳云轻后来每每回忆,仍觉惊艳不已。白玉无暇的俊颜,五官如琼花碎玉,肌肤细如凝脂,更胜女子,狭长的眸子邪魅含波,顾盼流转间有着颠倒众生的力量,高挺鼻梁下,薄唇弓起的弧度如同含珠,身上,那抹瑰丽的红裳,艳红如火,更衬托出男子的妖冶柔媚,乌黑墨染的长发如瀑般披散下来,红与黑的搭配所呈现出来的蛊惑,纵是让世间女子堕落深渊亦甘之如饴。
“公子的美,纵是筱萝都觉自惭形秽。”靳云轻离开座位,因怀抱絮子,便只微微欠了个身。
“赞美的话总是听不够,姑娘不妨多说些。”男子迈步,优雅走到桌边,一袭红裳无风自动,越发衬的他缥缈如仙,只是男子颦笑间显露出来的邪魅气质,用魔形容更加贴切。
“燕南笙,你个白痴,她在骂你比女人还女人,这都听不出来。”百里玉毫不吝啬的送给男子一个白眼。靳云轻不禁失笑,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百里玉如此不在乎形象的表情。亦或者,彼时的百里玉在靳表姐面前,一直隐忍着。心,忽然有些疼,便似水墨浸入池塘,渐渐化开。
“这是骂人的话吗?南笙觉得很受用啊!”燕南笙耸肩看向靳云轻。
“筱萝可是实打实的赞美。”靳云轻真心点头。
“一对白痴!”百里玉极度无语,头脑清明,再度转回刚刚的问题,“你还没说,你怎么知道他在房顶上?别说猜的,也别说闻的,本王不信!”
一侧,燕南笙亦挑眉打量眼前女子,身姿清瘦,容颜倾城,尤其那双眼,清澈如水,璀璨如星,当真难得的美人,只是若说她会武功,燕南笙着实没看出来。
“筱萝的确不会武功,自然也感受不到房上的动静,不过絮子可以,任凭人武功多高,轻功多好,可若与猫的警觉性比起来,还差了些许,公子觉得筱萝这个解释是否合理?”彼时靳云轻注意到絮子激灵一下看向房顶,想必房上必有动静,而以百里玉的武功,不可能发觉不到,所以百里玉泰然自若的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他认得房上之人。当然,这一切只是靳云轻的猜测,而事实证明,她猜对了。
“这样聪明的姑娘啊!圈在皇宫可惜了。如果姑娘愿意,大可随在下回凤羽山庄,南笙许你庄主夫人的位置!”燕南笙妖娆一笑,如月华初绽,妖邪魅惑,好看的桃花眼绽放出华美的异彩,动人心魄。
“这话我已经听过不下数百次了,你的凤羽山庄不怕人满为患么?”百里玉忽然有种掩面遁走的冲动,他怎么会认识这个花痴!
“筱萝真是失礼,原来是武林盟主呵。只是筱萝觉得这关雎宫还不错,若是哪天呆的腻了,便随公子瞧瞧也无妨的,公子请坐。”靳云轻初听燕南笙三个字有些熟悉,直至听到凤羽山庄时方才恍然,眼前这位便是彼时百里玉提及的师兄,也就是当今武林盟主。而风羽山庄,在绿林中便似皇宫一样的存在,威严不可侵犯。
“那可说定了!南笙记在心里了!”燕南笙不禁妖娆一笑,拂袖间坐在了靳云轻与百里玉中间的位置。
“不知公子介不介意与絮子同桌?”靳云轻谦恭启唇,眼带笑意。
“介意!”一侧,百里玉恨恨道,严重怀疑燕南笙到底有没有节操!
“那便请王爷克服一下。燕公子请!”靳云轻温婉如水的眸子看向燕南笙,丝毫不理会百里玉已经褚色的俊脸。
“姑娘无需叫公子这么客气,叫我南笙就好,不然的话,叫笙也不错!”燕南笙微微眯眸,好看的薄唇轻勾,冲靳云轻邪魅浅笑。
“南笙也无需要叫姑娘这么疏远,叫我筱萝,或是婉儿也好。”靳云轻收敛了眼中的锋芒,带一丝柔和温暖。
“你们可以了啊!当我死了么!燕南笙,本王让你来不是沾花惹草的!是来让你告诉她,她是谁!还有莽原是怎么回事!”百里玉终是忍不住暴跳如雷,他找燕南笙暗中调查靳云轻。今晚本想给靳云轻一个下马威,也好压压她的气焰,可燕南笙的表现着实让他很没面子。
“王爷与筱萝朝夕相对这么久,难道不知道筱萝是谁吗?至于莽原的生意,那是早些年大姐怜筱萝痴傻无依,所以私下留给筱萝的依靠。王爷其实可以直接问婉儿的。”靳云轻看向百里君清,清澈无垢的眸子闪烁着淡淡的光彩。
“嗯,她说的没错!”一侧,燕南笙将手抵在弧度完美的下颚,郑重其事点头。看着百里玉暴跳如雷的表情,燕南笙心底闪过一丝安慰。
彼时得知靳表姐死讯,百里玉整个人都似傻了一般,不管自己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没有回应,哀莫大于心死便该如此吧,如今难得有这么个人能勾起他的兴趣,他这个师弟呵,终于活分起来了。
“嗯个屁!本王让你说!”百里玉极度恼怒的看向燕南笙,对于靳云轻的话,他连半个字儿都不信!
“我说也是一样的啊!不过南笙也很想知道,婉儿你到底是一直这么精明,还是自怡春院出来后才变得这么睿智啊?”身为武林盟主,燕南笙自然有办法将靳云轻查的清清百里百里,仔仔细细。事关自己师弟的安危,他自然用过心的。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而且筱萝也不觉得自己现在有多精明啊!”靳云轻插科打诨,绕的燕南笙和百里玉总觉似雾里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