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合欢失神(2 / 2)
“她安全回郡王府了么?”祁云淡声询问。
夏至答,“是的。”
“那便好。”祁云放心了,伸手取过上官惊鸿之前用过的杯子,修长的指头轻轻抚着杯沿,在亭中又坐了良久。
隔天清晨,骧王府书房,一名探子向祁煜禀报,“王爷,汝南郡王府七郡主前往‘枫桥夜泊’喝早茶了。”
“这才刚用早膳的功夫,这么有心情去喝茶?”祁煜面色冷峻,“昨晚她几时回的郡王府?”
“后半夜丑时(也就是一到三点)。”
“这么迫不及待清晨又去‘枫桥夜泊’,怕是又去见他。”祁煜口中的他,自然是指六皇子祁云。
“属下还查到,‘万象’组织有杀手在‘枫桥夜泊’客栈出现,只可惜,属下跟丢了。”
“假的上官燕鸿乃‘万象’组织里的‘幽’杀手,组织里其他杀手出现在客栈,肯定是有新任务。”祁煜眼神微眯,“假燕鸿害本王威名尽失,本王又岂能让她好过?去,尽量给本王将‘万象’此次的任务查清楚。”
“是,王爷。”
探子走后,祁煜身侧的护卫星魂说道,“王爷,您说,‘幽’杀手的目标会不会是您?您也经常去‘枫桥夜泊’客栈,属下怕‘万象’组织会在客栈里布控,若真是这样,您就得小心了。”
“想要本王这条命,本王早说了她还嫩着点。”祁煜满脸傲然,若有所思,“假上官燕鸿能为祁云一掷万金,昨夜又与他把酒言欢,现下居然又次前往‘枫桥夜泊’,本王不管假燕鸿对祁云是心怀异思,还是要布控杀本王,她都不过是本王的瓮中之鳖。”
“属下相信,没人是王爷您的对手。”
“走,随本王前往‘枫桥夜泊’。”
“可是,王爷,您的安危……”
“给本王暗派人手,如果客栈里真被她埋伏了杀手,本王更要去,本王要叫她知道,她在本王面前,不过是个跳梁小丑!”
“是。”
……
枫桥夜泊客栈今天很热闹,客栈内高朋满座,甚至连走道里都站满了等着有桌位的人。客栈外头,更是人山人海,都是陆续涌来看热闹的群众。不为别的,只因近来京城的风云人物上官‘燕’鸿郡主正在客栈二楼靠窗的桌位喝茶。从楼下街上正好能看到窗边的她,是以,街上老早就拥堵得水泄不通。
瞻仰着‘燕’鸿郡主美得惊世的容颜,街上一道道赞叹声不断。
“主子,您可真有魅力,”凤舞站在上官惊鸿身后,感叹地说,“您看,想前来一睹您芳容的人越来越多,别说客栈里,外头都排了好几条街了。”
上官惊鸿绝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静静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即便只是这么一个普通的动作,她举手投足却是万种风情,在场的男人是看得如痴如醉,外头闹哄哄的,二楼大堂却连丁点儿声响都没有,就连正在用餐的食客也忘了吃饭,兀自顾着瞧绝世美人。
“让开让开让开!骧王大驾!不得挡道!”数十名侍卫高声呼喝着在前头开道,一辆豪华的马车跟在后头,众人一听是骧王,议论声四起,无不批斗骧王狼子野心,最可恶的是骧王无能到害他们输大钱。
可是面对面目凶狠的数十名侍卫,没人敢与骧王做对,纷纷让道。
马车在客栈前停下,祁煜一身得体的绣边华美黑袍从马车内走下,冷峻的神情环顾众人一眼,目光森冷如冰,似乎能将人活活冻死,周遭的空气仿若结了冰,顿时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敢怒不敢言。
“骧王大驾,还不行礼!”祁煜身边的护卫星魂一呼喝,所人全都跪下,齐呼,“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都免了吧。”祁煜嗓音冷然,径自朝二楼大堂走,众人全部退下几步让道。
“凤舞,瞧瞧,”上官惊鸿冷嘲,“骧王就是与众不同。架子大得快赛过皇帝了。恐怕皇帝都没这么大派头。”
祁煜畅行无阻地上了二楼,听到上官惊鸿的嘲讽,面色寒峻,视线瞧向她时,冷瞳里却飘过一抹深沉的复杂。
今天的她穿着一身软绸白裳,温暖的阳光辉耀在她身上,衣服微微地反光,窈窕的身姿,即使是坐着,也尽显风姿绰约,如朝阳中的清丽仙子,美绝尘寰!
这一瞬,祁煜恍然明白,一知道她在客栈便前来,不止是为了想挫她的锐气,而是不愿她再在客栈里见到祁云,更多的,只是想见她一面。
心中柔情稍起,面子却是搁不下,祁煜冷笑,“本王生来就贵为天之骄子,这点派头算什么。怎么也不及上官‘七’郡主,一露脸,引来这么多群众。”又有多少人,是暗藏在人群里的杀手?
“脚长在别人身上,嘴也是人家的,”上官惊鸿笑问,“群众爱去哪,爱说什么,又不是本郡主能控制的。倒是骧王你,最近可是害得不少人家破‘财’亡。众怒难消,我要是王爷你,就躲在府里不出门了。”
“有些冒牌货,不可太嚣张。”祁煜被激怒,却寒着脸坐到上官惊鸿对面,二人隔桌而坐。
“嚣张也好过骧王的厚脸皮。这张桌子是本郡主花了钱在喝茶消费,没记得请骧王入座。”上官惊鸿轻无聊地轻敲了敲桌面。
祁煜脸色肃冷,神情警惕。他身后的护卫星魂警觉得抽出长剑,“王爷小心!可能是暗号。”
众人以为有刺客,纷纷吓得连气也不敢喘。
少倾,连刺客的影子也没出现。
上官惊鸿装作讶然,“原来骧王的人以为本郡主没事干点点桌面,是想刺杀你的暗号?真是,这么怕死,还来干嘛?”
祁煜不理会她的话,眼里蓄起一丝隐怒,“你非要本王点破你的身份吗?”
“王爷但说无妨。”上官惊鸿面色泰然无波,实则心里揣测不准,祁煜说的身份,究竟以为她是‘幽’杀手,还是给他发现了她其实是他的傻妃?
若是后者,今天的计划可就泡汤了。无妨,即便不能骗祁煜休妃,她有的是办法逼他休。只是,那样就麻烦很多。
“你倒不怕死。”祁煜正视上官惊鸿绝美的面孔,她的美,世间无人可匹敌,美到让他的怒气又莫名消失,“你我已蒙圣旨赐婚,而本王自认配得起你。过不了多久,你便将成为本王的妾。本王自会好好待你。”
二楼大堂里的人群中有人叹息,“唉,这么美的人儿,只能当妾,真是太浪费,太亏待她了……”
“就是就是……”另一男子接话,“若是我能抱得美人归,哪怕要我终身只要她一名女子,都甘愿……”
“‘七’郡主惊才绝艳,再怎么着也应该是骧王正妃,只做侍妾着实委屈……”
众人交谈声此起彼伏。
祁煜一阵沉默,尔后开口,“本王已经娶了妃妾,盈月贵为左丞相之女嫁予本王为妾,已是薄待于她。而盈月品性贤良淑德,温婉纯善,未犯七出之条,本王无休妾的可能。”
“那上官惊鸿呢?”惊鸿淡问。
祁煜说,“若你同意,骧王正妃的位置可以给……”
你字还未出口,人群后方一阵喧哗起来,阻挠了祁煜未完的话。
上官惊鸿明白祁煜的意思,苏盈月个贱人不能休,傻惊鸿就能随意抛弃。男人不是更应该保护弱者吗?既然已经娶了,他也明白傻惊鸿在郡王府的处境,若是曾经的傻惊鸿失去了骧王妃这层身份的庇护,回郡王府也只有被赶出府最终可能横死于街头的份。
唉,肉弱强食的世界,即使傻惊鸿是骧王妃又怎么样?早就给祁煜口中贤良的爱妾害死了。骧王妃的身份带给傻惊鸿过什么?从幼年背负起未来骧王妃的头衔开始,只是更加受到府中那堆‘亲人’的嫉妒与欺凌。
人人都当骧王妃这个身份是宝,她上官惊鸿却不屑。
祁煜的视线移向骚动的人群,只见一名个头与上官惊鸿差不多高的女子穿着布料还不算差的衣服,浑身脏兮,蓬头垢面地在二楼大堂挤满的人群后方一下一下地跳跃起身,看不出长相的小脑袋时不时因跳起而冒出个头,嘴里还高喊着,“煜哥哥!煜哥哥!鸿儿在这里!……”
“咦?这小叫花子是谁?怎么进客栈来的?”有人问出声。
有人回答,“整个京城,还会有谁敢这样唤骧王?还不是骧王妃喽?”
“原来这就是汝南郡王府的傻郡主啊,真是好命,这副傻样也当得成骧王尊贵的正妃……”
“还不是多亏了荣妃的福,听说骧王早就想设法解除婚约了,荣妃百般阻挠,只得娶这么个傻子了……”
“还以为做王爷有多好,还不是连自己的王妃都没法选择……”
“不能这么说。谁不想生在皇家啊?一出生就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指不准还是将来的皇帝。是骧王没用嘛,不然这种傻妃根本不用娶的……”
众人仗着人多,骧王祁煜又只带了护卫星魂上楼,估计觉得说几句揪不出自己。
祁煜越听脸色越黑,这该死的傻子!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他成为天下笑柄!
闹哄哄的二楼大堂边上的包间里,燕玄羽一身白衣半躺在长椅上,脸色苍白。护卫灰影静立于其后。
“咳咳……”燕玄羽抑制不住地轻咳两声,伤口又疼又痒。
灰影心疼地望着自家主子,“少主,您还是回别苑休息……”
燕玄羽摆摆手,“不,我想亲眼看着鸿儿恢复自由身。”
“可上官六郡主对您如此冷漠无情,”灰影气愤,“属下看了都寒心呐……”
“没事。”燕玄羽脸色苍白地摇首,“只要我不心寒就可以了。”
二人不再说话。
二楼大堂里,那名叫着煜哥哥的女子左挤右挤,往骧王祁煜靠近,众人猜出女子是骧王妃的身份,都纷纷让开,任她通过。
女子所过之处,一股数天没洗澡的馊臭味飘散,众人纷纷嫌恶地捂住鼻子,却没人有离开客栈的意思,难得傻妃寻王的戏码,多好的热闹,不凑就吃亏啦!
“煜哥哥……”女子看到祁煜后满脸惊喜,“听别人说你在这,真的在啊,鸿儿好想你哦……”说着朝祁煜扑了过去,还未沾到祁煜的衣服,祁煜一道掌风,女子娇弱的身躯就被震飞了出去。
女子的身体砸在众人堆里,几名被砸中的男子哀叫起来,“哎哟!你个臭叫花子!臭死了……真是倒霉,要死也别往我身上砸……”
“就是……骧王怎么娶了这么个女人……”另一被砸中的男子也怨气颇大,“看看都恶心,不晓得骧王怎么‘吞’得下?”
女子口吐鲜血的从地上爬起来,“煜哥哥……鸿儿痛……”原本就脏得看不清脸的面孔沾了鲜血,更是乌七八糟。
这一幕让上官惊鸿想起七岁那年,在宫里见到已经十八岁的祁煜,她那时也是这么开心地叫着煜哥哥,却也是这般被他无情地打得吐血。
上官惊鸿眼神变冷,祁煜的硬心肠可以去做杀手了,够冷酷无情!其实,能有一个毫无心机的傻子这般无条件,毫无怨言地痴爱着他,这样的情更真,更纯洁,祁煜却不懂,只是嫌丢脸,嫌恶心。站在旁观角度,对待这样的傻子,即使不能回应她的真情,也不该这般泯灭天良吧?
冷冷的笑痕自上官惊鸿唇角勾起,她怎么忘了?见傻惊鸿一次,打一次,是祁煜十年前就奉行的宗旨?
察觉到上官惊鸿嘴角的笑,那般美丽,却又瞧不出波澜。祁煜打量,“我这般对她,你开心?”
“当然。”上官惊鸿点头,这样她更有将他扳倒,再狠狠践踏之的理由。
“你的心肠,倒是跟本王一样狠。”祁煜残笑,“你说,你跟本王,是不是天生一对?”
包间里的燕玄羽听到这话,眼里闪过轻嘲,鸿儿岂是他祁煜配得上的?
“知道两座冰山相撞的结果么?”上官惊鸿没回答祁煜的问题,而是说道,“一起毁灭,沉入大海。”
“原来你想跟本王一起沉沦欲海,早说。”祁煜冷眸闪起炽焰,“本王昨夜就可以成全你的。”
“别说了。”上官惊鸿蹙眉。
“怎么了?你不舒服?”祁煜状似关心。
“光是想到跟你……”上官惊鸿脸色难看,“我就想吐。”
“你……”祁煜还来不及怒,傻女子又从地上爬起来,趁祁煜与护卫星魂不注意,一个飞身扑到祁煜身上,“煜哥哥,鸿儿痛痛!煜哥哥帮鸿儿呼呼……”抱祁煜还抱得非常紧。
女子身上的恶臭入鼻,她脏污的身体染脏了祁煜的衣衫,祁煜反射性地将女子甩了出去,这回,女子被摔飞的身体重重砸在地上,鲜血不断从嘴里涌出,祁煜却是脸色铁青地怒道,“你个贱女人!竟敢弄脏了本王的衣衫!真是世可忍,俗不可忍!本王早就该休了你这不知好歹的白痴!来人,取笔墨纸砚!”
女子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面对盛怒中的骧王,没人敢帮这可怜的女子,都大气不敢吭一下。
很快,楼下有侍卫将纸笔送到祁煜面前的桌上,又退下。
“骧王要纸笔做什么?”上官惊鸿淡问。
“你何必故做不解?”祁煜注视了上官惊鸿一眼,冰冷的瞳眸里富了深深的含义,“本王要休了上官惊鸿这个傻子。”
上官惊鸿不置可否,端起茶杯悠然地品了口茶。
祁煜执笔沾了墨,动作气势豪迈,笔尖龙飞凤舞地游走于宣纸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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