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理想中的人(2 / 2)
徐起阳心里想着,就把自己的疑惑问出了口,可换来的是郭品骥的一记大白眼:
“治疗他的病?你得了吧,我又不是专业的医师,再者说了,他这病,说白了压根就没得治,与其白费功夫琢磨该怎么治疗,倒不如告诉他正常人的规则是什么样的。他之前虽然看到过别人做一些礼节性的行为,但他也是个牛脾气,想不通别人为什么这么做,他就绝不会去做,现在我把别人那样做的原因条分缕析地跟他讲清楚了,他自然也就照着做了。我说,连他自己都不抱着治愈的希望了,你瞎操心个什么劲儿?”
郭品骥一番话很不客气,可是徐起阳不是个容易生气的人,他忽略了郭品骥最后那句质问,说:
“好啦。我知道了,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郭品骥听到徐起阳的问话,露出了一个“终于扯到正题上来了”的笑容,叫徐起阳十分不解。
不过,接下来的两年半,徐起阳可是充分领教到了,郭品骥找自己,到底是要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了。
他的目的,就是要让徐起阳扮成一个演员!
所谓“演员”,就是什么都要演,不管是什么身份,小商贩也好,服务员也好,来收垃圾的垃圾工也好,最终都要出现在简白和郭品骥面前,让简白在不同的场景设置下,考验他到底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来。
而且郭品骥还挺无良的,每次叫徐起阳去演戏的时候,都需要他充分地做足资料,比如说叫他去演服务员,徐起阳就要提前和学校附近咖啡厅里的人讲好,打一个星期的短工,先要充分体验服务员的心态,然后才能和郭品骥和简白相遇。
每每到了测验的日子,郭品骥都会带着简白来“验收成果”。就拿徐起阳扮成服务生那次来说吧,郭品骥总会设置各种各样的场景,比如说发现咖啡里有异物啦,比如说咖啡的口味太淡啦,比如说服务员的态度粗鲁啦,然后叫简白自己来处理这样的事情。万一简白的反应不理想,郭品骥还会喊卡,一切从头再来一次。
徐起阳倒不反感这样的安排,也丝毫不觉得自己是在被当枪使,好歹,他体验了以前从未体验过的生活,装过上层社会的人士,也装过收垃圾的普通人,因为每次扮演前都要做好功课,徐起阳对于社会和一些世俗的东西也逐渐形成了自己的认知,并迅速成熟起来。
郭品骥似乎是在玩一场游戏一样,其乐无穷,而简白也相当配合。
徐起阳能感受到,简白的确尝试着想要做一个普通人,至少他很不想在别人怪异的视线中生活,因为他聪明地猜到,那样不是什么好事。
而让徐起阳对郭品骥颇为佩服的是,他居然为了简白设计了一整套完善的培养计划,而他最终想要培训出来的人,是一个亲和力颇强,随时随地都带有轻松微笑的人,礼节兼备,又能说两句俏皮话。
最初,徐起阳还觉得郭品骥设计的这个结果实在是太科幻了,但随着时间渐渐推移,徐起阳惊讶地发现,郭品骥理想中的简白却正慢慢地有了雏形。
他的笑容变得自然了许多,到后来,连徐起阳都看不出什么破绽来。
这还不是最叫郭品骥吃惊的事情,简白除了笑容之外,也学会了哭,知道怎样才能够让自己哭出来,包括什么时候哭,还有如何生气,面部表情如何变化,简白也都一一学会,并且灵活掌握了。
不得不说,简白真是个聪明的人。
而郭品骥也不简单,简白的变化,可以说,有八分的功劳都在郭品骥身上。
在和简白和郭品骥相处的这段日子里,徐起阳过得并不枯燥,他早就脱离了当年华人留学生的圈子,一心一意地和他们混在一起,满脑子都是如何把简白改造成功。
在最后的半年内,简白已经被郭品骥调教得很成熟了,三个人时常坐在一起,喝点小酒,聊个小天,偶尔简白说两句俏皮话,气氛十分融洽。
可是有时候徐起阳也会觉得奇怪,即使在他读完国外的高中,因为家里出了点儿事回了国,复读一年后考上了国内的警官大学,回想起过去时,他仍觉得哪里不大对。
简白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简白是自己的朋友,自己又是一点一点地看着他成长起来的,徐起阳自然为他感到高兴。
他最在意的,不是变化了的简白,而是导致了这一切变化的郭品骥。
其中最困扰徐起阳的问题就是,郭品骥为什么那么热衷于这件事呢?仅仅是因为简白是他的室友?
根据徐起阳对郭品骥的了解,他绝不会是这么简单的人,可是徐起阳同样不愿意把自己曾经的朋友往坏的方面想,只是在偶尔想起来的时候,稍微慨叹那么一两声,也就罢了。
四年后,徐起阳被调回了老家倥城,并在这座城市里,再度见到了老朋友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