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第二百六十章(2 / 2)
殿外卷过一阵冷风,继而是飞雪落下,其间夹杂着冰粒,噼里啪啦的打在屋檐和石阶上,闹得人心乱如麻。
“阿峥此次往吐谷浑,必会同桓汉天子一晤。”刘夫人命人推开木窗,任由冷风卷入殿内,吹得灯火摇曳,焰心噼啪作响。
“若我猜测不错,九成会绕过官家同桓汉定约。你我如能熬过着两三年,说不得会离开长安,去朔方等地走上一回。”
“阿姊以为建康胜过长安?”
“此时不好说。”刘皇后望向窗外,眸光幽深,“如果官家继续这样下去,长安早晚会出乱子。阿峥几个接连同他离心,有眼睛的都会看得一清二楚。有的时候我也会糊涂,他究竟想的是什么,图的又是什么。”
刘淑妃轻蹙柳眉,终是叹息一声,没有再开口。
长安降下一场冰雹,城内城外皆有房屋被砸塌。不知是哪家人被狂风吵醒,起身查看时,不慎跌落火烛,引起一场大火。
火势在风中蔓延,坊市竟也受到波及。临街的商铺半数被烧毁,依照当初秦玚在长安时的规矩,重建工作都需朝廷安排。
国库不丰,不可能出大头。到头来,还是要接手坊市的几家出血。
就这样,在秦玚离开后,趁机瓜分利益的几家来不及弹冠相庆,就要面对坊市的重建工作。对于只想捞好处不想付代价的人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偷鸡不成蚀把米。
长安落雪时,莫何川却是明月高挂,繁星点点,半点不见乌云的影子。
酒宴持续到二更天,秃发孤、染虎和白部首领等都是酩酊大醉,脸膛赤红,直接扯开衣襟,在殿前玩起了摔跤。
桓容又一次超水平发挥,近乎千杯不醉,反而越来越清醒。
秦璟酒量不浅,却无法同其相比,宴到中途,眼角已挂上鸿运,黑眸愈发深邃,仿佛是两弯深潭,要将观者生生吸进去。
二更过半,乐声渐停,完全变成了鼓音。
与宴之人醉了十之-八-九,两位吐谷浑王子再是谨慎小心,架不住被几部首领围攻,早已经醉得人事不省。
桓容饮了一口热汤,令宦者下去传令,停下鼓声。
“着人送两位王子和几部首领回去。随秦将军赴宴之人,可暂时安排在偏殿。”桓容转向秦璟,征询道,“将军意下如何?”
“陛下安排甚好。”秦璟颔首,同样饮下半盏热汤。
谢安和王彪之起身离席,脚步微有些飘,却更显得俊逸洒脱。行动间长袖摆动,竟有几分谪仙之气。
喝醉的仙人?
桓容捏捏额角,笑着摇了摇头。
张廉貌似有七八分酒意,神智却始终清醒。退席离开之前,向桓容拱手行礼,目光看向秦璟。
“我有事同陛下商议,尔等无需挂怀,歇息便是。”
张廉微微蹙眉,带着疑问的心情离开正殿。即将出门时,心头忽然一动,下意识停住脚步,向身后望去。
桓容坐在原位,放下手中杯盏,正面上带笑,秦璟说着什么。
后者时而颔首,时而轻轻摇头,身上的冰冷尽数消融,不是融入骨子里的煞气,全不似令草原和西域闻风丧胆的汗王,更像是饱读诗书、深谙六艺的高门郎君,俊逸洒脱,雅致非凡。
收回目光,张廉迈步走出殿外。被冷风一吹,酒意消散,心情豁然开朗。
即便如他所想又怎么样?
四殿下依旧是四殿下,汗王依旧是汗王。而桓汉天子照样不会有所改变。以两人的性格行事,如果能就此定约,对彼此都是好事。
想着想着,张廉的心情更加放松。
乱世之中,顺心一回何等不易。他又何必多此一举,讲究什么规矩章程。
“今夕今夕,良月佳期……”
兴之所至,张廉突然扬声唱诵起来。因多数人酒醉,手舞足蹈、捉对抄起刀鞘的都有,他这样的行为并不引人注意,反而会被视为洒脱。
宦者听到歌声,开始认真考虑,是不是该寻两个美人送去,省得这位空对月嚎。之所以发出这种感慨,实在是张廉五音不全,唱诵起来,真心的撕裂骨膜、让人崩溃。
张廉离开不久,桓容和秦璟也起身离席,由宦者在旁侧引路,前往桓容歇息的正殿。
一路之上,月光洒落,在两人周身镀上一层银辉。
桓容没有出声,秦璟亦然。
至正殿门前,宦者停住脚步,推开殿门即退到一边。殿内早燃起宫灯,略有些晕黄。光影之下,人一亦变得有几分朦胧。
殿门合拢,发出一声吱嘎声响。
秦璟刚要开口,忽然被桓容抓住手腕,被动的向屏风后走去。旋即视线一转,仰面倒在榻上。
桓容没有半点客气,俯身看着秦璟,在光影中笑弯双眼,“月色佳期莫要浪费,玄愔以为如何?”
秦璟挑起眉尾,手肘撑起身体,指腹摩挲过桓容的嘴唇和下巴,笑道:“敬道,定约之事可要延期?”
“当然不会。”桓容微合双眼,酒意上涌,活似一只慵懒的狸花,“不过,天色尚早,时间充裕,无需太过着急。”
“天色尚早?”秦璟挑眉。
“尚早。”桓容点头,没有半点迟疑。
话音落下,手已抓住秦璟领口,俯身堵住他的双唇。
冷冽的气息中夹杂丝丝酒香,诱人沉醉。鼻尖擦过,带起另一种难言的滋味。舌尖轻轻滑过,呼吸稍微变得急促,桓容忽然退后少许,突然间勾起嘴角,无声的笑了。
不等得意多久,忽然被大手扣住肩膀,转眼间视线颠倒。
双方位置调换,秦璟的鬓角垂下一缕乌丝,剑眉星目,挺直的鼻梁下,唇色殷红。
“确如敬道所言,天色尚早。”
桓容眨眨眼,忽然间发现,他给自己挖了个深坑。
不过,那又如何?
舒展双臂,反手扣住秦璟的后颈,桓容微微仰起下巴,眸底映出对方的影子。
他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