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心低徊兮顾自坏(2 / 2)
瑛华看着自己曳地长裙层层叠叠,早上穿的时候只以为和长琴待在一起,自然要打扮的美美的,并没有考虑行动不便,当即吩咐隐匿着的暗卫:“送我回去换衣服。”又转头对长琴说:“长琴哥哥等我哦。”
瑛华走后三人飞到岸边等待,长琴的笑容淡然了下来:“没想到凡界鼎鼎有名的竹音公子竟然是夜疏上神所扮。”
夜疏一双眼睛深邃如潭:“即便如此,也是被乐神轻易识出来了。”
长琴笑道:“昔日的乐神早已死去,现在只是榣山上的太子长琴罢了。”他又看看夜疏的身后,温和问道,“姑娘的身子可好全了?”
或许是由于长琴救了自己的缘故,九栗一直对长琴有敬意与谢意,立马回答:“幸有公子救治,我的伤已经痊愈了。”
长琴点点头,再未说话。
待瑛华公主换好衣服后,四人一起出宫,夜疏与九栗走在后面,九栗突然听到身旁的人腹语:“我还将你从石头里救了出来呢,怎么就没见你这么感谢我。”
九栗惊愕,转头发现夜疏神情自若,如此怨怼的语气,九栗疑心自己听错了。
四人行至城外的一片荷塘,只有瑛华公主一路欢呼雀跃,对夏日的景色流连忘返,兴致盎然地采摘莲蓬。
她从小待在桂山上,习惯呼吸外界的自由空气,自从被父皇接回来后,就在苛刻的皇宫里处处受限制,现在又能出宫来玩,自然是非常愉悦。
夜疏和长琴坐在船舱里对弈,瑛华叫嚷着要拉长琴哥哥出去采莲蓬,但是长琴仿佛是寻到了多年未见的知己,迟迟不愿从棋局里退出来。长琴被贬入凡间几千年,很少再遇到过像夜疏这样能和他旗鼓相当的棋友,自然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他一边嘴上敷衍着瑛华的撒娇,一边脑中飞速考虑棋的走向。瑛华看到一直处处顺着自己的长琴哥哥在遇到夜疏后竟然对自己的要求爱理不理,当即气鼓鼓地瞪夜疏,甩袖子作势不理长琴。
九栗本来在旁边百无聊赖地观战,又看到瑛华一直粘着长琴,叹口气站起身来,道:“我可以陪你去采莲蓬。”
瑛华停下拉扯长琴的手,歪头瞧九栗。在桂山上她没有玩伴,皇宫里她的兄长都比她年长很多,不会时时陪着她,其他人又不敢与她亲近。
刚开始她以为那些贵族的仕女,甚至自己宫里的丫鬟不敢与她亲近是由于她身份的尊贵,每次她与她们相处时都能感受到她们的拘谨,她们时常心不在焉地望着四周。
后来明白了并不是因为她身份尊贵,她们看四周也不是心不在焉,而是对萦绕在自己周身的奇怪现象的恐惧。
比如明明是炎热的夏日,自己的身边却总是异常阴凉,曾经有一位贵族的仕女在与自己待了一下午后回府竟然高烧不止,请来御医都束手无策,说不是身体出了问题。后来请法师做法才寻到真正病因,竟是被阴气侵蚀的太久所致。仕女回想起整个下午与公主喝茶时的阴风阵阵,突然就明白了阴气从何而来。这件事就这么传了出去,其他贵族中与瑛华年纪相仿的少女自此便很少进宫找公主玩乐了。
宫中闹鬼的事情太多,人们也大约能猜到冤魂从何而来,许多大臣都曾含沙射影上奏国君将瑛华送回到桂山上去,国君总是板着脸不予批准。
而瑛华身边的丫鬟也秘密换了好几批,丫鬟们时常在公主的宫殿里看到鬼影,或是在外面的水塘里看到含冤而死的水鬼挥舞着白森森的手骨想要拉活人下去,惊动了好几次,国君都将这些事情压下去了,公主的寝殿也换到了阳光旺盛没有湖水的地方,只是那些曾叫嚷着见过鬼影的丫鬟再也没有出现过。
瑛华不是不知道自己的体质,长大后也隐隐猜到父皇将她送到桂山的原因。认识的人都敬重她的身份,也畏惧她带来的不好经历,没有人真心愿意与她接触,唯有意外相识的长琴从没有嫌弃过她,和她关系最好,神奇的是她和长琴在一起时周围的鬼魂从来没有出现过,所以她更喜欢粘着长琴。这次及笈礼她故意让父皇去找长琴,也是想让长琴听到风声来看她,不然父皇是不可能这么快找到长琴的。
如今突然有一个女子要与她一起去采莲蓬,瑛华从来没有过这种待遇,当下心里激动又高兴,可是她从小就不懂得表达感动之情,明明心里很激动,说出来的话却像一杯温水不暖不凉:“哦?你会采莲蓬?看你的样子就不像采过莲蓬的人。”
一说出口便后悔了,好在九栗并没有介意,一双眼睛弯成月牙:“没有关系,不是有你呢嘛,我在旁边协助你还是可以的。”
瑛华强压住心中的狂喜,下一刻拽着九栗的手飞快跑出船舱,生怕她会反悔似的。
长琴明明在看棋局,眼睛里却有柔和温暖的光,好像就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刻一样,两个女孩出去后,长琴没有再专注于棋局,而是一边缓缓地落着棋子,一边说道:“你大概已经猜出我和瑛华并不是初识了吧。”他的声音很轻,更像是自言自语。
夜疏明白长琴是要进行一段讲述了,他点点头说:“虽然有所发觉,但是并不觉得奇怪。”
长琴却没有继续讲述,而是说:“我虽然与你父亲是挚友,却从来没有见过你,没想到和你相识是在这个地方。”
“父亲生前常常提到你,我虽然没有见过乐神,却从幼时开始就时常听到乐神的名字。”
长琴落下一个棋子:“你的眼睛很像你的父亲,所以我从第一眼就认出了你,棋艺也与你父亲不相上下,在与你对弈时我竟会生出和你父亲对弈的错觉。不知道你的灵力是否继承了你的父亲?他是一个伟大的神。”
夜疏说:“父亲时常教我法术,也告诫我以后要以乐神为目标,成为守卫万物苍生的伟大战神。”
长琴嘴角弯起:“他当真如此夸我?我们当年可是一见面就开打的状态。”他眼睛轻眯,仿佛是在极力回忆:“不过他从来不允许除他之外的人侵犯我,就连当今天君的父亲也是不允许的。”
长琴叹一口气:“他尘归的时候我都未见他最后一面。”
夜疏也沉浸在长琴的这种缅怀过去的氛围里,明白这是父亲与长琴他们那一代人的伟大情谊,当年一同披荆斩棘创立万物,这种同生共死的情谊永远不会随着时间而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