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2 / 2)
顾之泽笑了,他看一眼高鹏,高鹏冲他挥挥拳头呲呲牙。
“这要感谢我的战友,”顾之泽向高鹏拱拱手,“高鹏跟我一个房间,每次我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觉得自己要崩溃的时候,我就……虐高鹏。”
哈哈哈,底下一阵大笑。
高鹏接过话茬说:“对,这家伙整夜整夜地不睡觉,絮絮叨叨还逼着我听他絮叨;有事没事就找茬跟我吵架,吵不过就动手。别看他耍笔杆子强,打架简直弱爆了,每次把他揍趴下他也就老实了,压力也散了。”
顾之泽扭过头来,想起往事不由得也跟着大家一起笑起来,可是笑着笑着,他忽然僵住了,所有的笑容都凝固在脸上,僵硬得好像带了一个面具。
顾之泽在那一瞬间,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长久以来,那件事其实一直是一个甜蜜的误会。
***
李润野是在第六天到达北京的,在出关口只有家人在等他,他也只需要家人。
李润秋在替弟弟承受了老爹长达一周的黑脸和怒斥以后,看到李润野的第一反应就是上去给了他一拳。
李润野首先恭恭敬敬地跟父母赔礼道歉,高歌满肚子的气在看到儿子平安无事的站在自己跟前的一刻全都烟消云散了。她拉着李易冰的胳膊说:“算了算了,孩子们都回来就好,我什么都不求,就求他们平安回来……”
李易冰忍了半天,终于只是从鼻子里冷冷的哼了一声。
顾之泽站在李易冰身后,看着师父瘦削的脸颊,深凹的眼窝,他的肩骨已经隐隐的凸显出来……
我到底想要什么?他问自己,就在两天前,他还站在礼堂里,在璀璨的聚光灯下侃侃而谈,在如雷的掌声中攀上职业生涯的最高峰。可是现在,他站在李润野面前,看着这个长久以来一直是自己精神支柱的人,他忽然丧失了目标。
最初的最初,我不过是想平等地站在他身边,可是当我成功时,我却把“道义”担在了肩上。以后呢,未来的路我要怎么走,未来我应该站在哪里?
顾之泽茫茫然走过去,揪住李润野大衣的衣襟,喃喃地说:“师父,我回来了。”
是的,“我”回来了,我回到了你的身边。
深夜,顾之泽蜷在一个火热的怀抱里合上眼睛,他强忍着睡意努力保持清醒。如果没有猜错,现在应该已经将近三点了,李润野的呼吸仍然轻浅而急促。顾之泽知道,师父还没有睡着。
终于,李润野轻轻松开环抱着顾之泽的手臂,慢慢起身,动作轻柔得几乎不曾扰动空气。顾之泽竖起耳朵,他听见李润野悄悄打开了行李箱,听到了极其轻微的“哗啦哗啦”的声音,应该是胶囊在玻璃瓶中滚动的声音,然后他听到李润野拿起了桌子上的水杯。
等李润野再度轻轻躺回床上,把顾之泽搂进怀里时,顾之泽死死咬住下唇,硬是把一声哽咽憋了回去。
***
在北京停留了两周以后,新闻出版署终于放人了,大家一天都没有耽搁直接就定了机票回家。
李易冰邀请顾云森在川江停留两天,但是因为学校已经开学了,顾云森坚持要回安宁。顾之泽帮父亲订好机票,提出要送父亲回安宁,让李润野先陪李易冰夫妇回川江,李润野刚想说什么,顾之泽就抱住他的腰抢先一步说:
“叔叔还生你气呢,你就先陪他们回去吧,表现得乖一点儿他们就原谅你了。”
李润野低头用鼻尖蹭蹭顾之泽的鼻尖:“又把难题丢给我。”
“我保证,最多三天就回川江。”顾之泽顺势靠上去,在李润野的唇上印下一个吻。
顾之泽陪着顾云森回到安宁,安顿好父亲后第一时间就给叶琛打了一个电话,叶琛调侃着说:“呦呵,大明星啊,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我在安宁,我下午想去见你,你有时间吗?”
叶琛收起了那副痞痞的腔调,严肃起来:“下午三点半,我给你两个小时。”
“够了!”顾之泽挂断了电话。
当顾之泽出现在叶琛跟前的时候,叶琛几乎不敢认他了。当初的八戒满是青涩,还带点儿婴儿肥,脸上线条圆润。可现在的顾之泽,挺拔瘦削,深小麦色的肌肤透着刚强,那点儿婴儿肥完全消散了,整个人看起来竟然有了几分锋利。
到底,李润野还是把他打造了这个样子!叶琛想,不知道现在的李润野会不会后悔,后悔把这个年轻人打磨得实在是太好了。
“叶大哥,”顾之泽开门见山,“是不是你给师父开了安眠药?”
叶琛丢下手里的笔,靠在椅子上满意地打量了一圈顾之泽:“你终于长眼睛了,不错,没白上一趟战场!”
“他怎么了?”
“你难道不知道吗?你跟他同床共枕那么多年,你难道一点儿也没发现他的异常吗?”
“我……”顾之泽迟疑一下,“我一直没多想,他看起来总是那么强势……”
“他也是个人,有血有肉有情感有思想,他看起来很强势不意味着真的无坚不摧!”
顾之泽咬咬牙,说:“你告诉我,他到底怎么了?”
“你想从哪儿开始听?”叶琛耸耸肩,“要说他的问题,至少可以追溯到9年前!”
顾之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九年前,李舸离开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这样,失眠、没有食欲、烦躁易怒,他缺乏安全感。李舸对于他而言不仅仅是恋人简单,当他为了李舸和整个家庭闹翻的时候,李舸就是他的精神支柱和坚持下去的所有理由,当李舸挥袖而去时,他必然承受不住。
“我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才把他调整过来,让他同意重新尝试着开始新恋情,所以当你出现时,他基本已经痊愈了。我以为他再谈恋爱时,总会长长记性,不要太过投入,不要太顺着对方,给自己留点儿余地。可惜,这人好像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好了伤疤忘了疼。他爱你,毫无保留竭尽所能,你想达到的目标,他不惜一切要帮你完成,就算会冒着随时失去你的危险,他也不会阻止你去卡纳亚里斯,他只会一个人在家里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
叶琛深深地看一眼顾之泽,忽然转了一个话题说:“你知道他最怕什么吗?”
“怕我死了?”顾之泽问,“还是怕我也像那个失心疯一样离开他?”
“不全对,”叶琛轻笑一声,“那个傻瓜最怕自己会亲手弄死你!”
“什么?”顾之泽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你有没有察觉有时你们做||爱时他会失控?那是轻度抑郁的一个表现,他会藉由激烈的肢体动作,比如抚触或者做||爱来舒缓自己的压力,来确认你还在,没有离开。这些不是人为能控制的,是心理和生理的自然反应。有一次你抱怨说‘过分’,他吓得死活不敢碰你,半夜跟聊QQ问我怎么办。”
顾之泽记得,这是有一天自己作妖,跟师父逗贫嘴,没想到师父居然真的信了。当时自己哀叹:我生平说了无数的谎话,为什么偏偏这个你就信了呢?
现在,一切都有了答案。
长久以来自己一直以为李润野在床上失控是因为“想要”,而自己也乐意“给他”。可是现在想想,每一次让自己下不了床都是因为自己做了点儿什么“出格”的事儿让师父大受刺激。还有,那次自己险些滑进洪水里,李润野事后反反复复给叶琛打过很多电话,自己竟然从未往那方面联想过!
是师父太强势还是自己太自私?
“另外,”叶琛再补上一句,“你这次去卡纳亚里斯四个月,李润野整整吃了四个月的安眠药,要不是因为他的工作太费脑子,我都想给他开点儿镇定舒缓的药。”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那个人对感情太认真,一旦爱上就是全部。”
顾之泽站起身说:“叶大哥,谢谢你,不过以后再别给他开药了,他不需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