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三十二 来使(2 / 2)
初听琴曲之人,好似都爱泛音,林昭想着,便就弹一曲《流水》给顾姐姐听吧,那段潺潺切切之声,她自己也是喜欢得很。
纤纤十指在琴面上翻飞,灵动婉转,有如天物翅羽,迎风而动。
流水声由指尖自弦中引出,时而清洌缠绵,时而悠然寂寥,滚拂时好似激起了千堆浪,水花四起,如覆石之雪,还未听够那湍流,琴音又悄然化作山泉声响,明朗恬逸。
千般美景都随着曲声,在脑海中勾勒出来。
澄澈泉流自是美不胜收,用以烹茶倒也足显雅致。
鸿胪寺客馆中,两国皇子都安顿好了,此刻便闲坐在一起饮茶。
“听说你是来求娶嫡公主的?”信国太子毫不客气地问对面那胡人。
沛罗国皇子听他此言,不禁轻皱了皱眉,心道这样浓重的口音,当真不请个译官过来么?
他只点了头,并未搭腔,信国太子便又问:“你会说汉话吗?”
“会一些。”字正腔圆。
信国太子本是想与他炫耀一下,自己的汉话讲得不错,未承想这人却比自己说得好,无奈之下只得作罢,就换了个话题,说道:“灵山国虽与沛罗国有些往来,可人家毕竟是嫡公主,还是神迹现世,你不过一个普通皇子,我劝你还是不要太高攀啊。”
这样长的一句话,说得七扭八歪,愣是让沛罗国皇子听得头痛。
“我沛罗国与灵山国交谊颇深,这点小事,就不劳尊驾挂心了。”沛罗国皇子轻笑道。
信国太子嗤笑一声,往凭几上歪了歪身子,故意说道:“听说灵山国有个说法,叫缘分,我的表字与她名相同,我想这就是缘分。”
“你许是不知,灵山国还有个说法,女子若与夫君同名,此乃克夫之兆,不吉。”沛罗国皇子依旧端坐着,喝了口茶。
确实没听过这个说法,信国的女子在闺中时是不取名的,直待出阁时,才会由夫家拟个吉利字,以求嫁过去后,能为夫家带来福运。
“那就让她改个名,女子只是玩物,不如取个花草之名,还更好听些。”信国太子一副自恃尊贵的样子,因他说得不刻意,这句话倒是显得格外清晰。
沛罗国皇子放茶碗的手一滞,目光自茶碗转向对面那狂妄之人,他并不说话,信国太子却不由自主地直起身子来。
虽觉有些不自在,信国太子却还是勉强笑道:“你瞪我做什么?”
没得到回答,只风炉中的火一窜一窜,信国太子忽恍然大悟似的,问道:“我听闻沛罗国没有妾室一说,难道你们那里,是以女子为尊?”
茶碗被缓缓置在案上,白瓷中多了几道不易察觉地裂纹,茶水细密地渗出,如信国太子背后的冷汗一般。
“男女倒还是其次,只是不以愚弱之人为尊罢了。”沛罗国皇子哂笑着打量一番对面之人,其意显而易见。
“你什么意思!”信国太子沉不住气了,吼道。
鸿胪寺的人正经过此处,原本是想来客套两句的,只是刚到门口,就听得信国太子这一声吼,想着这位真是不嫌累,大老远跑来这里,难不成是为了吵架的?
心一横,转头走了。
信国太子本是瞥见了鸿胪寺的人过来,料定了他会来劝和,这才敢如此怒吼,未承想这尸位素餐的寺承竟懒散至此,非但不来劝,连问都没问一句。
再看对面那高壮的胡人缓缓站了起来,他更是不由得往后挪了挪腚。
“人贵自知。”留下这样一句话,沛罗国皇子也不疾不徐地走了。
信国太子扶着案几,长舒一口气,将腚挪回蒲团上,欲喝口茶压压惊,倏见对面那茶碗陡然散裂开来,白瓷片在那茶水中摇晃,如同耀武扬威一般。
早听闻胡人野蛮,没想到连喝个茶都能将茶碗捏碎,真是瘆人。
午后送走了顾池隐,林昭琢磨着,阿兄没与自己提起两国使团都是来求娶嫡公主的,只怕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往常有什么与自己相关的事,阿兄可从不瞒自己。
她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索性就溜出宫去散心。
这些年灵山国与沛罗国着实太过交好,西市街头的胡人远不比汉人少,林昭瞧着那些胡人,脸色愈发阴沉,心中盘算着,父亲年事已高,近来思虑谋划都只看眼前,只怕此番真会将自己许出去。
正愁着,就听有人唤了一声“羡鱼”,抬头去看,是阿兄在那茶肆的二楼窗内朝自己招手。
林昭烦闷地皱了皱眉头,到底还是走进茶肆中。
“你又溜出来闲逛。”林世曜嗔她一句。
林昭却只呆愣愣看着坐在阿兄对面的那个人,好半晌才缓过神来,快步走了过去,惊喜道:“你是何时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