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十七个鼎(1 / 2)
裴名说话向来不带情绪,总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这一刻,宋鼎鼎却在他平静的眼眸中,隐约查探到一丝波澜。
关于裴名所说的无臧道君,原文中提到的不多,她约莫知道一些,好像是灭了原主族人父母的那位神仙府府主。
作者并没有提及无臧道君灭原主满门的原因,或许只是为了让原主的黑化看起来更为合理,毕竟满门惨死是反派常见的标配身世。
宋鼎鼎不知道裴名为何会突然提起此人,她沉思半晌,倏忽忆起她还没有假死之前,裴名曾用一杯浓茶试探她的事情。
那日他半夜让马澐带走她,一见面就是让她尝尝他煮的茶,而后又紧接着道了一句:“这是你少时最爱喝的龙井。”
难道,裴名发现了她什么破绽,今日这话也是试探?
是了,她不过是涂黑了皮肤,又改变妆容气质和嗓音。
原来男装时还不大好认,此时她正穿着女装,骗骗黎画和马澐那些人也就罢了,裴名跟原主朝夕相处三年多,要想骗过他可不容易。
“听说过。”宋鼎鼎斟酌一番,掩住心中的不安,面色平静道:“好像是个很厉害的人。”
裴名轻抚她鬓发的动作一顿,倏地轻笑起来:“是吗。”
他的笑声缠绵,犹如玉石之音,清明婉扬。
宋鼎鼎微微失神,正想试探裴名为何提起无臧道君,抬起眼来,才发现裴名早已离去。
她纠结了片刻,到底是没猜透裴名的意图,见殿外天色漆黑,她决定放弃胡思乱想,先去掖庭宫看看马澐。
宋鼎鼎想过马澐会很惨,就是没想到他会这么惨。
掖庭宫的女侍卫扒光了他的衣裳,他狼狈的倒在血泊里,瑟瑟蜷缩着身体,血淋淋的鞭伤纵横交错在各处皮肤上,一看便是刚刚被人鞭挞出来的新伤。
而腿骨处中弹的伤口,被人故意泼洒上了酒水,酒坛摔裂的碎瓷片散落一地,马澐浑身上下沾满黏腻的血水,哪里还有初见时的骄横无礼。
宋鼎鼎的脚步声,在空寂的大殿内,显得尤为响亮刺耳。
马澐恍然之间,以为是裴名来了,他试图动一动身体,掩盖住自己肮脏不堪的躯体,但不管他如何努力,都使不出一分力气来。
“裴姐姐……”他虚弱无力的嗓音缓缓响起,哭腔中带着一丝哀求:“别看我。”
宋鼎鼎叹了口气,挎着跟青茗要来的药箱子,快步走了上去:“让公子失望了,我不是你的裴姐姐。”
马澐听到她的嗓音,睁开了灌满血水的眼睛,模糊中分辨出宋鼎鼎的容貌:“你就是……那个断袖厨子?”
他将断袖两字咬的极重,宋鼎鼎约莫猜到了他那串省略号里想要说的话——你就是屡次献殷勤勾引我裴姐姐的那个断袖厨子?
她没说话,只是蹲下身子,从储物戒中掏出自己备用的衣物,披在他的腰间。
而后掏出准备好的取弹工具,将锋利的银刀子放在火上炙烤消毒,取出纱布、十灰散、针线等物品备用。
她从小被先天性心脏病困扰,长大后在父母的期盼下,报考了医科大学。
虽然她还没毕业,虽然她从没有做过取弹手术,但马澐都这样了……反正,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可能会有点疼。”宋鼎鼎往他齿间放了半截圆木,没等他反应过来,便已经用消过毒的刀子划开了皮肉。
这猝不及防的一刀,令马澐吃痛的惨嚎出声,他浑身哆嗦的不成样子,眼泪混合着汗水往下流淌,只恨不得将小腿从身上截掉。
宋鼎鼎手脚麻利,并不惧怕血肉模糊的皮肤,但毕竟是第一次单独给活人做手术,自然也是忍不住紧张和兴奋。
约莫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她才吃力的将弹片取了出来,她擦了擦额间的汗水,拿起十灰散洒匀止血,再用针线缝合伤口。
这一套流程坐下来,她已是汗流满面,手指僵硬到有些屈展不开了。
马澐脸色煞白,他吐出齿间被咬的满是齿痕的木头,一字一顿的艰难道:“你为什么帮我?”
他以为自己会听到她故作姿态的回答,譬如‘换成是谁我都会帮’又或者是‘没什么原因想帮就帮了’。
但面前男扮女装,正在给他处理伤口的黝黑少年,却笑着道:“爱屋及乌。”
马澐听不懂,到底谁是屋,而他又为什么会成为乌。
他沉默半晌,抬起透着血色的眼眸,看了她一遍又一遍,终是嘶哑着嗓音道了谢:“今日救命之恩,马澐铭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