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二十九个鼎(1 / 2)
修炼无情道的玉微道君,上千年来从未沾碰过女?色,即便此?刻怒火中烧到双目猩红,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促使他本能的松了松手掌,微微侧过了脸。
几乎是在他松开桎梏的一瞬间,宋鼎鼎一手拢住衣衫,一手朝他的右脸颊上狠狠扇去。
她牟足了劲动手,这一巴掌打下去,却是将他的脸扇到猛地一偏,不过顷刻间,面上便浮起了一道不自然的浅红色掌印。
脸上突如其来的灼痛,令玉微道君呆滞一瞬,待他反应过来,下意识扬起带风的手臂,正?要?挥下去,却对上了宋鼎鼎愤怒的双眸。
她的眼睛很漂亮,浅褐色的瞳孔里像是种?了两颗银杏树,纤长的睫羽微微垂下,掩住了眸底隐隐闪烁的轻盈泪光。
玉微道君手臂倏忽顿在空中,也不知怎地,就突然想起了服毒身亡的二徒弟。
他的二徒弟小鼎,乃宋家?嫡系亲传的嫡长女?,原本宋家?是修仙界最大的医修世族,一朝遭难,唯有小鼎一人上山采药,逃过了被神仙府屠戮的命运。
小鼎拥有极高的修仙天赋,短短五年修成金丹期初境,平日为人善良勤恳,尊师重道,与天门宗上下的师兄弟关系融洽。
偏她心中杂念太多?,骨子?里又执拗好强,在裴名拜入他门下后,她性格越发内向孤僻,时常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彻夜不眠的修炼功法。
久而久之,小鼎竟是生出心魔,趁他受伤中毒之际,对同门师妹裴名栽赃诬陷,甚至将他一同蒙蔽,对冤枉无辜的裴名动用了龙骨鞭这样的酷刑。
知道真相?后的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对否、错否,他想竭尽全力?弥补裴名,也想尽自己所能,将误入歧途的小鼎拉回正?道。
然而裴名不给他机会,小鼎亦是如此?。
他每每想起裴名受刑的那日,都会禁不住陷入梦魇。每每记起小鼎服毒身亡的那日,更是心痛不已,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发现小鼎的心魔。
特别是来到天门秘境后,他在每一个?深夜惊醒,看到被龙骨鞭鞭挞到浑身是血的裴名,看到写下忏悔信,多?次寻死被火焰吞噬的小鼎。
复杂痛苦的心情交织成荆棘,从心底扎根而生,紧紧缠绕他的心脏,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
他眸底猩红渐渐褪去,似乎又恢复成原来高高在上,犹如谪仙一般的玉微道君。
“你到底是谁?”他收回手臂,面容淡漠冷清,嗓音微微用力?。
宋鼎鼎真想反手再给他一掌,然后抠掉他两个?眼珠子?,告诉他我?其实是你失散多?年的野爹。
但?理智告诉她,她不可以再激怒他。
玉微道君看她的眼神不对,好像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如果她不能将自己女?扮男装的事情解释清楚,必定会引起他的怀疑。
宋鼎鼎抬手覆上被勒出手掌印的脖颈,酝酿了一番泪意,她听到自己微微哽咽的嗓音:“两年前?,裴小姐曾在外城野林里,从魔域飞石鱼口下救了我?。”
“或许裴小姐早就不记得我?,但?我?一直将裴小姐的救命之恩记在心底。半年前?,我?终于鼓起勇气前?往内城,想亲口对她道谢。”
“但?我?没想到,她被人栽赃陷害,受了你整整六十二下龙骨鞭。九死一生时,又被你狠心逐出了师门。”
她情绪有些激动,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不加掩饰的痛恨:“裴小姐那么善良,那么美?好的一个?女?子?,你怎么能不相?信她,怎么能舍得将她打成那般重伤,再逐出天门宗?”
“你所谓的大公无私是什么?就是不分青红皂白,便将朝夕相?伴在身边的小徒儿置于死地吗?你根本不配做她的师尊!”
说到这里时,她已是忍不住捂脸痛哭起来:“我?只想陪在裴小姐身边,暗中保护好她,不让她再受伤。我?做错了什么,你凭什么掐我?脖子?,毁我?清白?”
玉微道君看着她失声痛哭的模样,刚刚平复下来的心情,再次掀起惊涛骇浪的波澜。
两年前?,魔域飞石鱼涌进天门宗外城,造成外城弟子?伤亡无数,小鼎主动请缨前?去除害,他担心她应付不过来,便让裴名陪同前?往外城。
半年前?,他受伤中毒,裴名被小鼎诬陷偷盗混沌锁,与魔域私通,他大怒之下亲自执刑,将裴名打成重伤,逐出天门宗。
她所说的时间点和发生的事情,都能一一对应上。
玉微道君终于知道,她那日为何反应那般强烈,还?当众骂他刚愎自负,目中无人。
他想起方才?在餐桌上,听到喷子?宗的席梦思到处跟人说她胸口中了蛇毒,是裴名帮忙吸出了毒血,便失去理智闯进来掐住她的脖子?。
玉微道君不禁垂眸看向自己的双手。
他最近是怎么了?
为什么会做出这般失控的事情?
宋鼎鼎用泪眼婆娑的余光,迅速瞥了一眼玉微道君,见他一脸怀疑人生的样子?,心底冷笑?不止。
原文中玉微道君在第三层秘境里,因裴名的疏离而生出心魔,求而不得的欲.望黑洞将他吞噬,终于在某一日彻底爆发。
他看到裴名与黎画亲近,瞬间理智全无,走火入魔般发疯,将裴名拖至溪涧强.暴。
幸好黎画及时赶到,在悲剧酿成之前?,阻止了玉微道君疯狂的举动。
没想到玉微道君被裴名给她清理毒血的事情刺激到,竟然提前?生出心魔,成了刚刚那副狂怒暴走的模样。
她能看出来,他在某个?恍惚的瞬间,似乎透过她的容貌想起了原主,所以他想要?落下的手掌才?会突然停住。
为了转移他的视线,宋鼎鼎先结合原文剧情,按照时间线,编造出一个?少女?报恩的故事。
在将自己和裴名联系起来后,解剖玉微道君的内心,质问他,指责他,无限放大他心底对裴名的愧疚感。
现在看来,她已经达到目的,不光打消玉微道君对她的疑心,还?为自己创造出一个?女?扮男装的合理原因。
总之现在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而她不过是个?想要?暗中报恩的可怜女?子?,她又能有什么坏心思?
宋鼎鼎敛住心绪,抬起手臂指向大门,哽噎着道:“请你离开!”
她的嗓音中掺杂着委屈,愤懑等各种?复杂的情绪,令玉微道君回过神来,看向她脖颈红肿浮起的手掌印。
他垂眸抿唇道:“今日之事,是个?误会。本座并不知晓你是女?子?,多?有冒犯之处,望你海涵。”
说罢,玉微道君转身离去,泛白的手掌刚要?覆上门把手,便听身后传来女?子?的啜泣声:“不要?揭穿我?的身份,我?女?扮男装,只为能在途中自保。”
她似乎在刻意压抑着哭声,嗓音中显露出两分脆弱,这让他不禁想起那一刻,他眼前?一闪而过的美?好风景。
玉微道君呼吸一窒,连忙念起了清心咒。
他匆匆离去,丢下一句:“本座答应你。”
见房门关上,宋鼎鼎攥紧的拳头砸在了床榻上,手掌砸到泛红生疼,却浇不灭她心底的愤怒。
一路以来,她受各宗门派弟子?轻视,用时奉为上宾,不用时招来喝去,动辄冷嘲白眼。但?她从未与他们计较,只因为她以为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
可现在她才?突然明白过来,什么趋利避害,为什么他们连神仙府无臧道君的名号都不敢提,却敢对她指手画脚,说三道四?
为什么今日玉微道君敢这般辱她,而修仙界盛传大长老被无臧道君仇杀的谣言,他却像个?孬种?一样,不敢查明大长老的死因?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她不够强大,她弱小可欺。
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需要?用实力?来说话。
宋鼎鼎咬牙含泪将细布重新缠绕好,从储物戒中找出一套高襟玄色缎袍,收拾一番后,直直朝着黎画的住处走去。
当她敲响黎画房间的大门时,他刚刚沐浴完,清润的水珠沿着湿漉漉的黑发滴落,半敞的衣襟松松垮垮坠在腰间,隐约露出若隐若现的腹肌。
宋鼎鼎目不转睛盯着他的八块腹肌,直至听见黎画唤她的名字,才?呲溜一声吸了吸鼻子?:“啊,怎么了?你说什么?”
黎画看着她微微湿润的眼眶,迟疑着问:“你哭了?”
“没有。”她低下头,揉了揉眼睛,声音轻不可闻:“眼睛里进沙子?了。”
住在城堡里,哪来的沙子??但?知道她不想多?说,黎画就没再继续追问,他抬手做了个?请进的手势,一边擦着头发上的水渍,一边道:“莫非今夜又辗转难眠,来找我?双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