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占有(2 / 2)
“怎么不动?本公主殿里没有好茶吗?”元琼歪了歪头,露出狡黠的笑容,“那你们就随便挑一点吧。”
宝瑞暗叹自家小公主这劲儿也是真大。
估计这个晋国公主要气死了。
果然,就见沈鸢气势极强,对元琼厉色道:“你对我晋国的公主竟敢如此敷衍了事!”
元琼今日的一点好心情也被磨光了,从小到大也没人和她这样大声说过话,这个沈鸢今天倒是脾气挺大!
她板着小脸,再没给沈鸢留面子:“这里是赵国的王宫,而我是赵国的公主,何须管别国公主?”
沈鸢瞪着眼睛看她,傲慢和愤怒交织在一起,气焰却弱了点。
因为这一句话如此直白。
就差告诉她——这里是赵国,在这里我比你大。
此时,两个小宫女端着茶具呈了上来。
屋中飘香四溢,但懂的人便知这确实不是什么好茶,并不是那种余韵悠悠的细腻茶香。
元琼推了一杯茶到沈鸢面前:“本公主殿里的茶,你爱喝不喝。”
语气骄纵,态度随意。
可元琼吃准了沈鸢是有话想对自己说,定不会再闹。
不然这种讨厌低头的人怎么会两次派人来找她,最后还亲自上了门。
如她所料,沈鸢压抑着情绪,冷哼了一声后坐了下来。
元琼不知道沈鸢有什么非要今晚说的话,收敛了脾气后,却莫名地心有不安。
宽大的袖袍并未遮住沈鸢的手腕,她看见对方手腕上的黑线似乎比前两天更多了。
三月末的夜晚,寂静非凡,屋外偶有枝叶摇摆的沙沙声。
在这一片沉寂中,元琼听见沈鸢笑了一声,突兀地说出了一句她以为沈鸢永远不会说出口的话。
她说:“我喜欢息语。”
元琼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呆呆地看向她。
“你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这个?”
沈鸢没有回答,她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抿了一口面前的茶。
茶香四溢,入口却无味,换做平时她应该会大发脾气,直接摔了那茶杯。
不过今晚她只是放下茶,自嘲地哼笑一声:“你果然看出来了是吗?也是,我喜欢息语,全晋国人都知道。”
元琼皱了皱眉:“全晋国人都知道?”
沈鸢微微扬起下巴,露出了自负的笑容:“赵国质子来到我们晋国,遇上的大多是明里笑暗里斗。那次在晋国的新年仪式上,是我为息语解了围。皇家高楼之上,那日我在晋国子民的仰视之下向他表明心意,可你知道他怎么样吗?”
元琼尽可能装作平静的样子,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可心里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她一直以为沈鸢没有告诉过别人喜欢徐夙这件事。
沈鸢挂在脸上的笑容愈发刻薄。
“人人都说我和他站在一起是才子佳人无比相配,可那天他竟当着全晋国人的面后退两步,说我是喝醉了。”她越说越激动,“是我帮了他,他怎敢这样拒绝我、侮辱我!”
此刻的沈鸢,像极了被人辜负的女子。
她似乎急切地想找到与她有共鸣的人,可是元琼只是用那双一如既往清亮的眸子看着她,对她说了一句:“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
沈鸢的身子僵了僵:“你说什么?”
听到现在,那些说不出的情绪早已搅乱了元琼的脑子。
可是有一件事,她还是清楚的:“照你这逻辑,你帮了徐正卿,所以作为回报,他就得接受你的心意?哪有这种霸王道理?”
沈鸢声音更响了些:“偌大的晋国,只有我站在他这里,他凭什么不喜欢我!”
元琼喝了一口面前的茶,被讨厌的苦味冲了味蕾。
她瘪着嘴把茶杯推开,对沈鸢说道:“你不问问我是不是喜欢喝茶,就非要找我喝茶。我明明告诉你,徐正卿最讨厌别人喊他的字,可你还是这么喊了。你喜欢徐正卿,就觉得他也必须要喜欢你,你不觉得这样很讨人厌吗?”
说完元琼又有点后悔,不应该说讨人厌的。
是自私。
这个词更贴切一点。
似是觉得听到了什么十分荒唐的话,沈鸢尖声叫道:“你懂什么!他和你皇兄回赵国那日,我的皇兄派了多少精兵想要置他们于死地,是我把本该用在他们身上的迷药掉了包,用在了那些晋国士兵的身上。是我救了息语的命!”
说话间,她逐渐变得歇斯底里起来,眼睛又瞪大了几分:“他怎么能死在别人的手上呢?他只能和我一起死!”
这样的占有欲仿佛能把所有不相干的人烧成灰烬。
元琼被她这样子吓到,身子下意识往后挪了挪。
这时她才想起沈鸢刚来那日,哥哥就要她离晋国的这个四公主远一点。那时她没当回事,现在看来才是真的无比可怕。
不知道什么时候,沈鸢和元琼之间的距离甚至不及一尺。
元琼对这么近的距离感到强烈地不适,她索性站起身来:“我累了,不想和你聊了,你赶紧回去——”
她话未说完,手腕竟被沈鸢一把抓住。
沈鸢的劲奇大无比:“我这么喜欢他,他却从来拒我于千里。可他竟然会给你送护身符,给你送簪子!”
那一瞬间,她看见沈鸢手上的黑线野蛮生长,细密而恐怖。
像被烫了一下,元琼挥手狠狠地甩开沈鸢。
她不知道沈鸢怎么会知道徐夙送她簪子的事情,但是她只觉得不能再和沈鸢继续说下去了。
好不容易甩开沈鸢,元琼由于惯性向后退了两步,被一旁的宝瑞手忙脚乱地扶住。
成月殿外好似有人请见。
但并无人注意殿门口的动静。
因为殿中骚乱再起,沈鸢就像个孤注一掷的赌徒,拔下头上的簪子再一次猛扑向元琼。
疯狂又极端,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元琼背后是墙,无处可逃。她躲闪不及,背过身去拉着宝瑞往下蹲。
她紧紧地闭起眼睛,小脸苍白而毫无血色,似乎回到了八岁那年掉入冰窟窿中最无助的时候。
可她并没有体会到想象中的痛苦。
再度抬起头时,她又见到了那时救起她的人。
是徐夙。
徐夙带进了屋外的几分寒意,那寒意却不及他眼中分毫。
他一动不动地挡在她的身前,一只手握住了沈鸢刺向她的簪子。
顺着簪子和他的手,有血珠一滴滴滑落,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他冷漠地看着沈鸢,一字一句地说道:“沈鸢,你不该惹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