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温暖(2 / 2)
“师父定也知道那是淳渊师兄带来的东西,但你并没戳穿他。师父是认为,犯不犯戒,并不重要是吗?”她深感疑惑,又问。
湛寂却遥了头,“石若小,砸进大海,自是无足轻重;石若大,则是惊天动地。小到个体,大到国家,都应该遵守各自的道。如此,你还觉得犯戒不重要吗?”
萧静好恍然大悟,他的意思是,一个人身上肩负的责任和影响力越大,自身约束带来的影响也就越大。
换句话说,淳渊就算犯戒,顶多是被打骂一顿,并无多大负面作用。而如果一国之主,若是约束不了自己,那么后果显而易见,如今的南齐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她自己的皇兄,她太清楚。
再比如,湛寂信徒众多,他们把他当神一样供奉着,他若有半点差池,后果绝对不是打骂一顿就能解决的。
他既要成佛,他便要守这戒律清规,源头清,则万物清,源头浊,则以他为榜样的人也会跟着浊……
就是因为他守住了这点,即便本人再孤清,再高傲,别人也会连他这些特征也一并接纳并十分崇拜。
可这些东西,太过于伟大。萧静觉得自己终归只是一个俗人,她做不到毫不顾忌别人的看法,毕竟……终有一天她会离开这清净之地,混入红尘滚滚。
但是不论生在何方,大道在心,约束自我,都是应该持久坚持的事。
“弟子受教。”谈论最后,她规规矩矩说道。
却禁不住抬眼去看湛寂,对他能做到“忘我”而敬佩,同时也在想若连他也犯下错……不过这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湛寂就是湛寂,他怎么会犯错。
夜色早也黑尽,白雪把禅院映得锃亮,也把他的身影衬得如诗如画。
成道者都会这么孤独吗?萧静好心想,若真如此,她宁愿不登那顶。
“师父,”待那厢寻声看来,她才说,“你方才明明没碰师伯,他是如何倒下的?”
湛寂将书本和上,盘腿而坐,两手轻轻放在脚上,对她说:“你不动别人,不代表别人不想动你。”
她在想,每个成功者的背后,必定是鲜血淋漓,即便他是湛寂,应该也不列外,想来他的成佛之路,也并非一帆风顺。
至于湛明那个老顽童,萧静好沉思了一下,忽然笑起来,“原来湛明师伯是自己摔倒的,他可真会倚老卖老,为了构陷师父,不惜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碰瓷呢。”
她笑完才发现自己失态了,佛门净地,禁止大悲大喜。怎么能在师父面前肆无忌惮地笑,怎么能说这种话,于是当即收了声,锤头立在一旁。
明明笑得灿烂,说得喜笑颜开,却忽然戛然而止。湛寂蹙眉看向角落里的人,在想是不是对她过于严格。
“那这次师祖会罪怪师父吗?还会……把你带去游历吗?”,没过多久,她又嘟囔道。
看来他真是多虑了,再严格也挡不住此人的健谈,湛寂缓缓说道:“不会。”
也对,像慧灵师祖那样的高僧,怎会看不穿湛明师伯那点把戏。萧静好很是困惑,为什么像湛明这种小心眼的人,能做清音寺的禅师。
但仔细一想,没有人天生就是圣贤,就算是佛寺,如若每个人都像提线木偶一样千篇一律,那多没意思。昔日佛祖坐下弟子众多,不也各式各样么。
一想到湛寂险些又因为自己受牵连,萧静好就心有余悸,认真说道:“师父,你不在这两年,弟子明白了很多事,以前是我不懂事,顶撞你,质疑你,是我太愚钝。”
湛寂听罢,悠悠然看去……她规规矩矩坐在蒲团上,手里拿着根木棍,有一搭没一搭地搅着柴灰。
他看着她真挚的眼睛,又掠过她,最后停在那头乱哄哄的发丝上,简单说了句:“知道了。”
就这样?她有些恍惚,虽说他从不怪谁,可她真的自责了两年。
“那师父你会……赶我下山吗?”萧静好愣愣问道。
“你跟我认错是希望我赶你下山?”湛寂反问。
那倒不是,见湛寂略显疲惫,她主动请辞离去,都已经跨出了门槛,却又把头歪进屋说道,“我想吃羊腿这件事……师父可会帮我保密?”
“……”湛寂有些无奈,“那你为何要告诉我?”
“因为你是师父啊,弟子怎么能跟你撒谎呢。”,她认真道。
“当时羊腿就在你手里,你又为何没吃?”,湛寂被他一击,莫名的话比往常多。
她歪头继续说,“因为你是我师父呀,我若是吃了,那对你传道高僧的名声多不好。”
“……”那厢好久都说不上话,“为何又只向我坦白?”
换而言之湛明质问的时候,她做何不说。萧静好不假思索道:“因为你是我师父啊!”
“………”
那是湛寂第一次不说话是因为词穷,而不是因为不想说。
问去问来,问成了死循环——“因为你是我师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