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她感激他(2 / 2)
***暮春的微风总是给人倦倦的、慵懒怡人。天气渐渐热起来。相府新婚后的生活,简直比江沅想象的要太平安适得多。当然,只要她自己不做妖、不去作死地惹那男人不高兴、不痛快。勾心斗角,自然免不了会有。无非是些丫头婆子们之间的明争暗斗,为些鸡毛蒜皮时不时需要她去管理。没有公公婆婆需要她侍奉,男人也没有小妾,更不需要她花费大量心思去处理这些困扰与矛盾。男人自那晚受了些烧伤,便借故在相府休息,又加新婚,刚是各种理由托辞朝堂诸事,据说把很多大臣急得团团转,尤其是小皇帝。江沅不懂朝廷上的那些事,更不懂他是怎么去处理那些纷杂想想就头疼的关系。
江沅印象很深的是有一天,有几个下人丫头在动作夸张比着手势,嘴里叽里咕噜,偷偷地笑。
她们是在偷偷地学着自己做手势哑语,江沅没有看见这一幕,恰时那傅楚正巧路过,“来人!把这几个不知好歹的畜生拖出去,割了舌头,她们很想当哑巴吗?好!很好!本相这就让她们当个痛快!”
江沅听得声音急忙跑出走廊下面看。
她沿着白玉石梯,提起裙摆急匆匆下了台阶。
“相爷,饶了奴婢吧!奴婢们再也不敢!相爷!”
一眼见到了江沅,又哭得浑身哆哆嗦嗦,爬着跪着、拽着她裙摆可怜兮兮不放手,“夫人!原是奴婢们几个不懂事、不知好歹地玩笑!以后,真的再也不敢了!求您给相爷说个情,真的再也不敢了!”
接着,就是砰砰砰地不断朝她磕头声,额头都磕破了好大一股股鲜血。
江沅过后才明白是怎么回事。“算了!你就饶了她们这一回吧!”
她手打着哑语,“得饶人处且饶人,她们这次既知道错了,下次就再不敢了!”
“不行!”
傅楚勃然大怒,手指着那几个丫头:“这几个下贱腌臜东西,居然敢在背后嘲讽你,嘲讽堂堂首相夫人,她们既然很想学你当个哑巴,正好,本相这就让她们把舌头割了!”
那几个小丫头也不知吓成什么样,有一个甚至当众晕死过去。
江沅手捏着白丝绢,那句“她们想学你当哑巴”,她感到好一阵难堪、心如针刺的痛感。
“这相府,我一个哑巴就够了,何必,又何必——”
叹了口气,转过身去。
傅楚心中同时隐隐一丝抽疼,女子落寞地转过身,背影孤独苍凉。
他怔怔地盯着她背影,出神。
那几个丫头,顿时也难过后悔极了。
这夫人其实嫁来相府后一向待她们这些下人极好,然而,她们呢?又是怎么回报的她?
一个个都哭泣起来,哭她们自己,也哭江沅——江沅居然给她们求情,如此宽厚不计较。
傅楚看这几个下人总算意识错了,也后悔难过,总算饶过她们,当然,自从那以后,那几个丫头对江沅衷心孝敬,更是体贴服侍不提。
有一天,傅楚房里的某个管事老嬷嬷说,“哎,天气也逐渐热了,相爷胃口不知怎么地,也变得越来越差,今儿个,连筷子都懒得动几下!”
哀叹了一气,嬷嬷便把午膳的托盘吃食端出来,江沅走在外面的月门长廊,正好路过,一看,果真是原封不动。
她想了想,之后令人找来一把小花锄,又找了个竹篮子,让丫头月桐陪着她,一路相府花园各处去逛。
月桐笑道:“姑娘,您想做什么?”
江沅一壁亲自拿花锄挖小竹林里的春笋,只低头微笑不语。
接着,挖了好些新鲜而嫩的刚冒出来的小春笋,又和月桐挖了好多的嫩野菜,一根根,拨弄干净,抖去了泥土,放进竹篮子里。
那些野菜里,有苦菜、莼菜,荠菜,马齿苋……
春笋用来烧火腿汤,或者清炒,也是很开胃。
也别问堂堂一个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居然会捯饬这些,江家呆得久了,她一个并不受父母亲重视的女儿,要学着自给自足自己、亲自动手的可多了。
就比如,简单做几样菜,或者自己改改衣服做首饰串珠花,这些,她统统也是会的。
晚上,那傅楚正书房里看书,处理几样好久未看的呈报。
管事嬷嬷轻轻地走过来,小心地笑:“相爷,夫人特让老奴来传个话,今儿,她备了一桌子的酒菜,都是她亲自动手下厨做的,不知道您能否赏个脸!”
“她正在小花园凉亭等着您呢!”
傅楚放下呈报,手托着下颌,也不作答。
只心下奇怪,她在搞什么?一个小姐闺秀,居然会亲自动手下厨?
花园某个凉亭中,江沅对着满桌子的酒菜,心下其实也忐忑不安极了。
她好怕他不会来!好怕他当着那么多下人们的面,不肯给自己这个脸面!
她不过真的是想好好感激他。
今天,厨房里弄得兴师动众,好多人也都看见了,要是他不肯赏这个脸,就真的太……太没面子了!
江沅打着手语,心情着急,不停问:“月桐,你说,他会不会来?会不会?”
月桐也很怕自家姑娘兴师动众一场,结果,那人根本就不肯赏这个脸。
她赶紧从袖子里掏出一枚铜钱。
江沅好奇问:“你做什么?”
月桐道:“姑娘,您瞧,月亮都已经出来了!天色也都这么晚,奴婢真的不好说咱们这位姑爷会不会来!要不,咱们来丢个铜钱试试?”
江沅:“……”
月桐:“您抛三次,如果,三次都是正面的,他就会来!如果不是的话……”
江沅颤颤地从月桐手里接过那枚铜钱,双手合十,在掌心里,闭着眼,一鼓作气,终于红着脸往地一扔。
“呀!是正面的耶!是正面的!”月桐高兴欢喜。
江沅也笑,再丢。那铜钱咕噜噜一转,始终立在地面也不肯倒下去,终于,好容易倒下去了。
月桐悻悻然:“糟糕了,这一回丢的,可是反面……”
一主一仆正在凉亭中弯腰借着光仔细看地面,江沅心情失落极了,最后,她随随便便再一扔,只听清脆地一声响,铜钱咕噜噜一直滚,滚到了一双黑色羊皮足靴,男人绣着花鸟的缂丝锦袍下摆、在微风里轻轻吹拂飘动着。
江沅蓦然一抬眼,眸角水盈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