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空谷幽兰(2 / 2)
“公子小心!”这四个字是沈曼的脱口而出。
只有沈曼看见了青年背后的男子又伸出了那一只手。
向着青年的背脊猛冲过去的一只手。
青年轻轻吹了个口哨,一转身,白色的衣袖一扬,恍若云海翻腾。
大约过了有一个弹指的时间,这一个弹指期间发生的事,沈曼无法复述出来。一是因为时间太快,二是因为青年衣袖的舞动令人眼花缭乱,她根本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听见“砰”的一声,两人之中果然有一人倒在了地上。
青年犹伫立原地,居然终于收起了漫不经心的笑意,蹙了蹙眉:“枯荣手?你练得还不错,可惜有几处破绽。”
那男人慢慢地爬了起来,握紧了拳,神色里带上了惊恐:“你……你……”
青年道:“我为什么?你现在已经选择了被我揍一顿,不错,你可以滚了。”
回忆结束。
沈曼的回忆结束。
果然与郁渊所说相同,想必她前日也是这般告诉郁渊的。
危兰问:“那后来呢?”
沈曼道:“后来我请郁公子到了我的房里,给他弹琴听。郁公子听了有两首曲子,就又离开了我房间。这之后,直到大火燃起,我都再没有见到郁公子。”
危兰想了一想,又问:“沈姑娘刚刚说你已被赎身,为何现在——”
沈曼打断道:“你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赎我的人还会要我吗?”
危兰道:“真抱歉……”
沈曼道:“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危兰微笑道:“没有了。”
和沈曼告辞以后,危兰又与张妈妈以及其他姑娘谈了一番,方离开此处。时已黄昏,街上归家的人群熙熙攘攘,她的脚步不急不慢,木鞘长剑系在她腰间,她一边望着飘云,一边寻思:
有许多江湖同道最初听到郁无言之死的消息,并不感意外,毕竟郁无言是出了名的高冷桀骜,极容易与人结仇的性格。可是从沈曼的回忆中听来,他明明也是一个路见不平、愿意出手相助的热心侠者。
当年如玉山庄究竟为何要将他除名?
沈曼的话是有破绽的。
偏偏危兰愿意相信至少她所描述的郁无言是真实的。
——或许因为她描述的郁无言,是自己记忆里的郁无言?
思索到此,危兰已经来到如玉山庄在庐州的一座大牢。
所谓“监狱大牢”,是只有朝廷官府才能修建设置的场所。普通的江湖组织若私设监牢,违反大明律,一旦被发现,必会受到官府严厉惩处——当然这还是免不了某些江湖组织在暗地里建造自己的私牢。
唯有五大帮派不同。
五大帮派可光明正大在自己的地盘建造监狱大牢,就连官府也管不着。
守在牢门口的几位护卫一见危兰,当即扬起笑容,抱拳招呼:“危姑娘,您来了!”
危兰回礼道:“留公子现在还在吗?”
“留公子已经离开一阵了。魔教那小子嘴硬得很,到现在还是不愿意交代出他的同伙都在哪儿,留公子干脆率人去城中搜捕了。”
大牢是用铁铸成的。
昏暗,阴森,只几点烛火发出幽光,照见了常三步身上纵横密布的伤痕。
是鞭伤。
一根铁鞭就放旁边的刑具架上。
而受伤的人亦被铁链锁在铁架上,听见忽然传来的一阵轻微脚步声,他吐了口唾沫:“他娘的我都说了多少遍,老子跟那件事没关系——”他话还未说完,他抬起了头。
他余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本以为又是郁渊或者留经略再次前来审问拷打自己,谁知对面站着的竟是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常三步不由得多盯了她一会儿。
危兰对他直白的眼神仿佛视若无睹,吩咐左右守卫:“把他枷锁解开吧。”
“这……”
“解开吧,他逃不了。”
危兰的声音似乎永远这般又轻又柔,却在此时有了一种威仪。
没有人敢、也没有愿意拒绝危门大小姐的命令。
危兰缓缓坐到了一旁的椅上,看向常三步道:“我来这里,不是问你有没有杀了郁无言,也不是问你的同伙在哪里。所以,这不算审问,你可以也坐下。”
常三步奇道:“哦?那你来干什么?”
危兰道:“我曾听说造极峰有一种灵药名为‘雪融膏’,能够替人的肌肤消疤除痕,无论是刀剑伤还是火烧伤,它皆可以治疗。你有这种药吗?”
她这话问得直截了当,常三步本在心里冷笑道老子凭什么告诉你?可看着她清丽绝伦的脸庞,听着她温温和和的语气,又情不自禁地动了动喉咙,把骂人的咽了下去。
常三步本就向来好色,加之感念对方适才命人解了自己枷锁的举动,是以他虽然到现在还没搞清楚对面这名女郎到底是谁,已愿意回答她的问题:“雪融膏的研制颇为不易,因此极其珍贵,只有我们峰主以及二使四堂主等高层才有,我怎么可能有?”
危兰想了一想,点点头,又起身走了。
常三步呆住。
呆了半晌。
在危兰出门之前,他才反应过来蓦地大喊:“你来就是问我这一个问题的吗?”
危兰似充耳不闻,已飘然出了大牢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