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2 / 2)
易禾自然没睡着,他听着耳边愈发响亮的鼾声,不禁无语。
林烬也没睡着,他望着屋内唯一一扇黑洞洞的窗户,突然低声道:“看外面。”
易禾侧过身,望向窗户。
原本的一片纯黑已然化作虚无缥缈的黑雾,依稀透出光亮。易禾听到风声拍打玻璃的细微响动,窗户支架发出不堪忍受的咯吱声。
易禾直起身,看得仔细了些。
只见窗外那团黑雾像是活物般纠缠扭动,最后焉息旗鼓,密密麻麻贴上玻璃窗。黑色汇聚的一瞬间,易禾望见了一张苍白浮肿的人脸。
那人脸只出现了一瞬,阴郁的眼神在黑暗中泛着光,下一秒却消失不见。
易禾啧了声,翻身下床。
追至窗边,除了一团黑雾,什么都没有发现,那张人脸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躺在一旁的林烬说:“这兆头不妙啊。”
易禾垂眸:“差不多了。”
林烬问:“你确定要出门?”
易禾没反驳,算是默认。他迅速穿好衣服,收好刀具,回头利落地转动门把。
走廊一片黑暗,易禾轻声阖上身后的房门。对面的门户大开着,里头暗色一片,目不能视。
易禾皱了皱眉。
他朝楼梯口走了几步,夜半时分,唯有一楼隐约留着些光亮。
易禾放缓了脚步,踩在木制地板上,除了鞋底微不可察的摩擦,便唯有心脏沉稳跳动的声响。
临近楼梯口,他忽得看见一个瘦小纤细的人影,缩成一团蹲在走廊尽头。
易禾接近的声音惊动了那个人影,那人猛一回头,借着楼下的微弱光亮,易禾看清了那人的脸。
又是那个哭成一团的学生妹。
她蹲在地上,死死咬着唇,强忍着不让眼里打转的泪水掉下来。
易禾皱了皱眉,见她浑身发抖,却又半点声音不敢出,眼睛里溢满惊恐,见来人是易禾,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一把扯住他的衣袖。
她刚忍不住想脱口而出些什么,又想起现在并不是可任凭她说道的节骨眼,脸色一变,连个气音都冒不出来。
学生妹出现在这个地方当然不可能是偶然,但现在显然没指望让她慢悠悠解释。易禾抽回学生妹攥住的手臂,冷淡的眼神隔着镂空的扶梯,朝一楼望去。
学生妹一开始始终缩在这个角落,屏息注视着楼下。
一楼的模样已和易禾一开始呆着的那个阴森诡异的客厅毫无二致,黑暗中,唯有一点微弱的烛火摇摆。
厨房门咔嚓一声,学生妹吓得一抖,只见一个高挑秀丽的身影从厨房走出,她手中举着另一支崭新的已被点燃的蜡烛,烛光在她脸上忽明忽暗地晃动,像是蛇信温柔舔舐着她的面庞。
是董欢。
她将蜡烛端放在餐桌上,烛火辉映间,学生妹望见董欢身旁的椅子上,端坐着两个女人。
她看着董欢微笑着走到其中一个人的背后,伸出手轻柔地抚上那人的脸,像是两个关系极其亲密之人最正常不过的互动。
本该是温馨美好的场面,学生妹却像是被噎住了喉咙,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隔着很远,她还是认出来了,董欢手下那个女人……穿着已经死去了的兰姨的衣服。
或者说,那根本就是兰姨,无论是身材还是着装,都别无二致。
可她不是死了吗!
学生妹求助般望向一旁眸光微沉的易禾,他紧盯着底下,察觉到学生妹的慌张后,易禾侧过脸,朝她摇头,示意她别出声。
“母亲啊,你看到了吗……我带回了你最爱的阿婧……”
董欢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谣,咬字相当清楚,唱功却难以恭维。说是在唱,不如说是一字一句念出来的,在殷红的唇缝间辗转流连,最终化作锥心刻骨的符号。
这歌声飘荡在一室昏暗内,显得既滑稽又无比诡异。
她一边唱着歌,手指轻轻抚摸着手下白皙柔软的肌肤,脸上的笑意忽得深了些。
“唔!”学生妹突然瞪大了眼睛。
董欢手指一滑,落到身下人的脖颈,接着她轻轻攥住那一块肌肤,慢悠悠往上一提。
血液像是兜不住了似的淌了下来,那居然是个已经被割下的人皮套!原本妥帖地依附着主人,下一刻,董欢轻飘飘将其揭下,从二楼望去,仅能望见半张模糊不清的血肉。
董欢毫不介意满手血腥,除了她,椅子上其他两“人”一动不动,像是两具无生气的木偶。
他们沉默地看着董欢持着那个刚撕下的皮套走进厨房,再次出来时,手上的血液已经洗净了。
她取出一块干净的湿布,半蹲下身,一点一点将那“人”沾血的脖子洗净。直到恢复了一开始洁白如玉的模样,董欢似是满意了,将撕扯下的人皮再一次为它戴上。
她眯了眯眼,用手指轻柔地将人皮边缘碾平,终于满意了。
接着是座位上的另一个“人”。
还是一模一样的步骤,学生妹近乎麻木地看着她撕下人皮,进入厨房,擦拭,接着神态自若地为其重新戴上。
“只要我们三个就好了……我们,会是最幸福的一家啊。”
董欢欢快地唱完了歌谣,姿态优雅地落座。
烛火映衬着桌上杯盏内已倾倒好了的红酒,董欢给自己也满上一杯,小抿了一口。
两个一动不动的女人,突然像是被拧动了发条,动作僵硬得像是两具尸体,但还是坚持举起面前的红酒,与满脸缱绻笑容的董欢碰杯。
玻璃相撞产生叮一声脆响,如同某种暗示,董欢慢悠悠地抬头,似是朝楼梯口瞥来漫不经心的一眼。
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