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八十章(2 / 2)
不料晏清方听他口中说出“樊齐”的名字,面色立时一变,追问道:“你是何时何地与樊齐相识的?”
任东昌不知他为何如此反应,细细回想了下,才叹气道:“多年前我刚入伍时,樊齐正是我的百夫长,同生共死的兄弟,可惜后来甘鹿野一战,他没能活下来。”
“你说,”晏清几乎觉得不可思议,“樊齐当初也在甘鹿野?”
任东昌瞧着他神色,古怪地点了点头,随即见晏清眸中一霎冷下来,匆匆越过任东昌提步向外走,到了宫门前召来马车,随即直奔京畿府衙而去。
枢密使大人亲自前来,衙役们不敢怠慢,迎着进了地牢,管事的凑上来问,“大人前来所为何事,您知会一声,小的们自当代劳。”
晏清往里头昏暗的牢房深处看了眼,踅身往刑房去,寒声吩咐了句:“带姜赫前来,本官有话要问。”
管事的点头哈腰答应着,一边派人前去提姜赫,一边跟着他身后进刑房,又殷切招呼人搬来把干净的宽大椅子放在屋子里供他落座。
刑房名副其实,里头各类千奇百怪的刑具足足挂了两面墙,四四方方的一个大开间,硬是教屋里摆放的刑架几乎占了个满满当当,地上的青石板教血液浸透了,也变成了污血一样的暗红色,一脚踩上去,总像是就踩在无数人的鲜血上。
屋里烙铁的火盆烧得旺,烘烤出一股子尸体腐烂的气味儿飘在空气里,任东昌下战场好多年了,跟在晏清身后进来,一霎简直要被冲得作呕。
晏清回头看他一眼,教他到外头去等,但他惦念着樊齐之事,还是兀自忍下了。
那厢衙役架着半死不活的姜赫进刑房,三下两下将人捆上刑架,一桶水泼过去将人唤醒。
晏清端坐在椅子上,一开口开门见山,“今日我不想同你兜圈子,只问一句,甘鹿野一战大败,是不是你从中做的手脚?”
当初战事方起时,正恰逢雍候与承国公争夺兵权的关键时候,彼时大赢朝国难当头,双方都欲领兵抗击外敌建功立业,却又顾忌朝中局势瞬息万变皆不便亲自领兵前去。
放眼下首后辈,论领兵才能无人能及得上承国公府的两位公子,但偏偏这两位公子的军中混入了个对承国公府恨之入骨,又早早同雍候扯上关系的姜赫,怎能不教人疑心?
姜赫看他和任东昌站在一起,闻言便也不显意外,却避而不答,冷笑问他,“你是皇帝的狗还是姜扶桑的狗?”
“大胆!找死吧你!”
一旁的衙役闻言就是一鞭子抽上去,伤上加伤皮开肉绽,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嘴角的冷笑在昏暗的烛火下,像极了地底下爬出来的恶鬼。
衙役还要抽第二鞭,晏清抬手止了,面上没什么波澜,只简短吩咐句:“带他夫人过来。”
明仪被韩越手下从郊外追回来时,已有了几个月身孕,挺个大肚子进了牢房,委实是吃了大苦头,但也因为有身孕,才免于遭受一些别的侮辱,说不上是福是祸。
晏清查办谋逆案,未曾对一应涉事官员家眷用过刑,她出来时除了当初逃跑时受的伤,人还算得上完好。
“齐哥!”
明仪很久没有见过姜赫了,不想如今再看到,他竟已被折磨成这个样子。
她奋力挣脱身旁的衙役跑到姜赫面前,双手捧上他的脸,眼泪立时哗啦啦流水一般地往下落,话说不出来,只能一遍一遍地唤他。
衙役回过神,上前来将二人拉开,晏清森寒望着姜赫,最后又问了他一遍,“你想好,不说出当年的实情,受苦的就是你的妻儿。”
就算他受刑太多,身体已经麻木了,难不成连心也麻木了?
但姜赫狠狠呸了声,“你什么都别想知道,成王败寇,她既做了我的女人,哪怕今日不死也熬不过秋后,又有什么区别?”
晏清不再同他多言,扬起下颌示意了下一旁的长凳,随即淡然吩咐了句“上刑”,便靠在椅背里,平静等着姜赫的心何时崩溃。
两个衙役将人仰面压在长凳上固定住,一旁立即有人端来清水和一沓牛皮纸,明仪无声的眼泪很快被打湿的牛皮纸盖上,隔了会儿上第二张、第三张......
艰难的喘/息一声声回响在寂静的刑房中,一声比一声更加剧烈,怀胎的孕妇,躺在那里挺着大肚子,每挣扎一下都是活生生两条命对世间的呼喊,对施刑者的控诉。
任东昌有些看不下去了,双手在身侧握成拳,低头去看了看晏清,只看得到平静的一张侧脸,仿佛充耳未闻。
牛皮纸越盖越多,底下的喘/息终于达到最剧烈,姜赫突然奋力挣扎起来,怨毒地盯着晏清,破口大骂,“阉狗,住手!你住手!”
衙役看了眼晏清,没见他有任何停下的示意,随即又往明仪脸上盖了一层,姜赫这才彻底败了,双目通红地喊出来,“是我,是我将作战策略透露给了阿拜疆,导致了甘鹿野一战全军覆没,教他们住手!”
晏清抬手挥了下,那边衙役一把掀开明仪面上的牛皮纸,人在鬼门关转一圈,刚回过神儿便晕了过去。
吩咐将人送回牢房,晏清拂了拂膝襕从椅子上起身,一路出牢房都未再开口说一句话。
临上马车时,他抬眸望了眼头顶清冷的月,无比想摘下来捧在手心里,再也不让任何人有伤害她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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