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2 / 2)
“我的巫神奶奶呀,再待下去肉都得熟。”女孩子感叹一声,忙把窦汇从地上拉起来。“救救,我们。”骆驼上那活死人用尽力气说了第二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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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汇醒来时,入眼的是茫茫澄澈星汉,缀在小方框里,窦汇思绪还没聚拢,呆呆地看着那画,不明白自己此刻是在天庭那位仙人处还是在地府那位鬼王那,只觉得耳畔的风声和眼前的宁静都分外美好闲适,没有思念,没有人烟,这是离开中原的第几个日子?窦汇忘记了,毕竟在外流浪,哪里会去算故乡。
“你醒啦?婆婆,他醒了。”一女童稚嫩的声音由身旁跑向远处。
窦汇这才明白,自己躺在一张床上,住的是土屋瓦房,方才的画是一扇窗,那外边也不是天庭地府,是夜晚寂寥的人间,也就在方才被那女孩子将一切拉回了身旁。
瓦房外脚步声纷至沓来,一个轻快,一个稳重。
沧桑的老妪与青稚的小姑娘进屋里来,小姑娘扶着老妪的手,侧身躲在老妪身后,时不时偷偷拿着眼睛瞧。
“感觉怎么样?”老妪开了口,脸上表情淡淡的,到屋子一旁桌子上捯饬了杯不知道是什么的茶水,推了推小姑娘:“给他喝。”
老妪拿了把凳子,也不用人扶,弯了腰就干脆坐稳,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两个白色的东西和一串彩色的细绳,放在腿上开始借着小灯绕那盘线,再拿起白色薄片眯着眼瞧。
窦汇靠在墙上,背后墙倒是还有点温热,一手微微抖着端那碗茶水,看了一眼端了碗过来,如今两手空空站在一旁的姑娘,兴致恹恹,想来还是有点没精神,便移了视线去瞧那老妇,瞧着瞧着,窦汇想:这般昏暗,这一把岁数眼神可好使?
“快些喝吧,凉了喝对肚子不好。”
那老妇人是头顶长了眼睛不成,窦汇这般想着,再掂量下自己的手:“快了,手有些抖罢了。”
“那要我家克孜喂你喝?”那老妇人终于抬起头来,黑发掺着白发编成辫子,苍老的脸上却挂起精神,眼角嘴边堆着两三层像是刚生的褶子。
女孩子听了这话,瞪大了眼睛,瞅了眼窦汇,便跟受惊的小兔子一般窜回了老夫人身后,不敢再露出那双大眼睛。
“我这是被讨厌了?”窦汇念了声,瘪瘪嘴,拿着碗喝了起来。
刚入嘴,窦汇便怕了,这竟然是甜的,还是分外的甜?赶紧一口吞了下去,鸡皮疙瘩便掉一地,麻的五脏六腑开始动摇,实在是太甜了。“这怎么这么甜?”
“甜?你中暑当然要喝些甜的,沙漠上都是这么治的。”老妇人站起身来一点也不费劲,走到窦汇身边,居高临下看着他,“中原来的?”
“是。”窦汇没看老妇人,反倒是发愁着瞧那碗甜到发颤的糖水,“我可以不喝吗?我实在是喝不了。我会吐的。”可怜巴巴地盯着老妇人,双手递出了碗。
老妇人接过碗,招了小姑娘到身边把碗塞给她,“那你喝了吧,别浪费了。”又转头问:“怎么到这来的?”
“被人拐来的,就跟我一起那人,后来一群人遇上盗贼被劫了,留下我这个没能力的和他那个半死不活的,对了,他呢?还活着吗?”窦汇淡淡说着话,也没有那劫后余生的惊恐与不安,只是像在说一件小事。这在相仿年龄的孩子里,算是出奇的了,老妇人不禁对其侧目。
“他啊,活着呢,在隔壁屋里,情况比你坏多了。你倒是心善。”老妇人去方才坐着的地方捞出了一套衣裳,“这个,明天穿上,别到处乱晃也别说话,我们族里不喜欢外来人,就算是小孩。懂了?”说完放了衣裳在床上就出去了。
留下女孩还站在原地,手放在背后,低头瞟着窦汇,看了好一会才抬头往窦汇那挪。
“这个给你,干净的。”小姑娘拿出个面饼,塞给窦汇,便又头也不回出了屋。
摸摸肚子,还真是瘪了啊,都快抵着背了,翻翻手里的面饼,窦汇想起还没遇上盗贼的时候,那活死人悄悄给过自己一块,听他们说貌似是叫作囊的一类干粮,那个时候吃着可噎得慌,但为了活着,也没办法只能慢慢嚼,但还是味如嚼蜡。如今真饿起来却觉得极其美味,心境跟胃口可真是个奇怪的东西。
吃了饼,窦汇睡下了,瞧着那方夜空,猜着这里该是北疆了吧,一跑倒是跑得真远,异域之地人生地不熟,当个哑巴也不错,没人来问你话,没人想听你说过往,没人认识你,没人觉得你可怜,没人觉得你尊贵,没有人不敢靠近你;又想想那活死人此刻应该把那踏进地府的腿收回来了吧,又想想自己,还好遇上个有良心的,没事给自己递个吃的,自己还真吃了,也不怕被毒死,也还好是有他,盗贼们才把他俩都放了,为什么呢?为什么就放了两人呢?想不明白,也不想再去细究了,现在活了下来就一切都好,盼的东西还在,没死还能继续盼,好像也没亏什么。想着想着,就那么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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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睁眼,一个头放在窦汇身边,不,应该是一个人趴在窦汇床边,把头搁在床上,此刻瞧见他醒了,便忙站在一旁,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虽然确实是个孩子,也就是昨晚的小姑娘,今日又瞅着个大眼睛瞧着刚醒的窦汇。
“怎么了吗?”窦汇翻了被子下床,却找不到自己的鞋子了。
小姑娘怕生,就算是年纪相仿,也不敢贸然跟人家说话,表情上像是心里做了一番挣扎,才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声音说:“鞋子坏了,婆婆拿去扔掉了,她让我来给你备些水洗澡。昨天的衣服呢?”
窦汇打了个哈欠,这是出外第一次睡了个饱觉,一时性子倒开始变懒了。“在我这呢,咋了?”
“我跟你说怎么穿。”小姑娘站的远远的,打算口授。
窦汇拿着衣裳,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看不明白哪里进哪里出,那小姑娘这几年说的最多的话都用来讲解穿衣了,此刻嘴皮子都快说破了,咬了下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上前一把夺过衣裳,“是这样穿的。”说着拿了衣裳给他套上,“明白了?明白了就去梳洗吧。”
劈里啪啦说完一通,小姑娘见人也不回话,迟疑地抬头看了窦汇一眼。
这人啊就笑着看自己,眼睛里是带着戏谑的,薄唇轻启:“现在不怕了?我长得这么可怕吗?”
小姑娘是猛地一退,又是想起方才自己那警觉的样子,不禁失笑,直接扬起了个中规中矩的笑,看着窦汇:“不怕了。”
“那不怕了就告诉我名字吧,我叫窦汇。年十二。”窦汇也笑着,带着一点坦荡。
“库尔班吾日耶提。十三。”吾日耶提说着,“对了,婆婆说洗好了让我们去找她。可以的话快点。”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