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四十二章(1 / 2)
现实中的酆都,已经乱成一团。
巨大的浮屠塔碎片砸落,周围修士和城众屁股尿流地喊着:“降魔塔!降魔塔塌了!”
九层巨塔一旦塌陷,便如怪兽张开巨口,将附近修士吞吃腹中,而塔上法宝被激出灵涌乱流,反倒成了救援最大的阻力。
那些没有被埋入降魔塔废墟的各宗修士震撼难言地望着废墟,颓然跪倒在地。
降魔塔一贯坚如?磐石,一朝崩塌,无异于撼动着修真界的信仰。
是什么力量,能撼动降魔塔?
……是魔族吗?五万大山的魔族要卷土重来,太平世间又要沦为战场吗?!
群修心思一团乱,良久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通知各宗长老,同时杯水车薪地搬动金铜。
就在包括伏星掌门严凌霄等高阶修士接到消息时,被活埋的修士们正在经历着酆都历史。
比如?——
虞琅从深山中挑出两块矿石,剑指一并,自有道韵流转而出。
在过去的酆都呆了一段时间,她已经习惯了这种?与自然道韵完全合二为一的感觉。
虞琅甚至不必刻意调动丹田,就觉天地先天一炁尽为她用,磅礴的力量伴随道韵阵阵,随着她指尖勾勒,将无坚不摧的矿石淬炼成了两柄长剑。
虞琅满意地看着两柄剑,与记忆中的翡景和万仞剑一模一样,她自己留下一柄,另一并递给垂首恭敬站着的少年陆星舟,说:“你的那柄叫万仞剑,你用应该会顺手。再用这柄剑试试刚才?教你的招数。”
少年微微弯腰,双手接过,小心翼翼地在手中摩挲,狭长的眼中如?有碎星闪烁。
这几年,他跟随神女上祭坛,踏四野,不知不觉长高不少。
少年酷爱这样的改变——
每当他见证祭祀,会看?到狂热的族人遍地泼洒红色牲畜血液,珍贵的花瓣状若轻绒,盛开在神女裙边。
众人虔诚而畏惧地匍匐在她脚下,为了祭祀而穿上的心意沾上滑腻血污。
而他是神女的使者,得以站在她的身边。
这时,他就能在神圣的祭典中,大不敬地垂视神女。
再侧过身子,他的影子便会牢牢藏住她。
藏住她!
所有人都在信仰神女,只有少年心中产生了无尽的贪婪。
这样点滴的如?一丛丛罂粟开满少年心底,令他偷偷欢喜,而他接过长剑时,欣喜乍然膨胀道百倍大。
少年看着神女腰间的另一柄剑,那是他们之间的秘密和牵连。
他克制地握住剑柄,甚至忘了回答,便提剑而舞。
虞琅看?着少年,他眉宇间已经完全是小师兄的模样,时不时会露出温雅的笑意,就连调动剑气时周身蕴绕的蓝色灵力都与小师兄一样。
就连她教的剑招,他悟剑片刻,立刻能发挥出千百倍的威力,而现在有了这酷似万仞剑的长剑,少年竟是与小师兄的剑气一模一样了。
虞琅托腮坐在一边的石凳上,不自觉疑惑起来。
在此处,时间过得很快。
酆都一族盛情难却,硬是将她当做神供奉了起来,而因为酆都魔族能将业力转化为魔气和灵力,酆都的黑气基本退散,天顶随时能见蓝天白云,入目之处,已经隐约有了绿意。
她也确认了,眼前的少年就是莫名?其妙失忆的小师兄本兄。
可古怪的是,她从未在此见过?其他被降魔塔埋住的修士,也没再听过那个虚无的声音。
这就导致到了现在,虞琅对她为什么会进入此处、又该如何走出过去的酆都,毫无线索。
困惑倒是越来越多。
首先,小师兄的失忆跟酆都旧影的产生有没有关系?
其次,为什么她随口的一句话就改变了酆都一族的命运,且她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此处的气机道韵?
说起来玄妙,她甚至强烈地感受业力、魔气、灵力的区别和存在,她深刻地确信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或者说,这个世界是她的一部分。
然,无论是虞琅本人还是原主,都未曾到过酆都,所以她怎么会变成“神女”?
而且,酆都历史上真的有神女吗?
虞琅倾向于真的有酆都神女的存在,并赋予了酆都魔族天赋异禀。
这样就能解释小师兄为何被关在青榆府冯府地牢。
因为冯府将业力集中于他身上,利用他特殊体?质,将业力转化为灵力。
所以冯府要想尽办法折磨小师兄。
他越痛苦,越是愤怒,产生的业力就越多,灵力便更多。
而虞琅不免想起,每个望日,小师兄洞府中奇怪的灵力涌动。
像极了交杂的业力、魔气和灵力——
所以伏星仙宗,有人在做青榆府冯家相同的事!
再往深处想,她能同修魔气和灵气……
她虽不是魔族,但一定跟酆都有关!
千丝万缕的暗线如一张迷离的网,笼罩在虞琅心头。
她尚未能捕捉到全貌,却有一种?直觉——
酆都神女与原主,或者她本人有某种?联系,而这种?联系很可能牵扯到她穿书的秘密。
就在虞琅兀自深思时,却没有发现少年已经收起了长剑,沉着脸向她走近。
少年舞剑酣畅淋漓,额间碎发湿了一层,他喜欢以剑摧毁乌木和凶兽,也喜欢被神女注视着。
陆星舟知道族长的私心。
族长信仰神女,想要神女垂怜他,赋予他神性。
这样,万一神女一时兴起离开酆都,酆都一族便不至于衰落。
他与族长不同,他不信仰神。
他想要渎神。
为了隐秘的愿望,少年人有出人意料的倔强。
他每日盘膝坐在神女门前,他是神女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她睡前见到的最后一人。
他想要神女的眼里只有他。
可现在,他就在神女面前,神女在想着谁?
是那个“小师兄”?
虞琅所在,总有椒兰高树丛生,蕴藉清澈的清气绕她身躯,甚至有几只新生的雀鸟,跌跌撞撞落在她肩头。
而少年魔族脖间泛起魔纹,阴鸷的双眸带上赤色。
他用剑削断神女发呆似的盯着的灌木,站在她身前时,就连雀鸟都瑟瑟埋头在虞琅肩上,露出圆鼓鼓的、敲着短翎的尾巴。
陆星舟转瞬藏起一身戾气,直直盯着虞琅的眼睛道:“神女,您又在想什么?”
虞琅这才?从深思中回过?神,看?着倏而凑在眼前的少年吓了一跳,后仰一些,才?敷衍道:“在想这剑果然很配你。”
少年简单粗暴地理解为“在想你”,他立刻快乐起来,道:“拿着您的剑时,我?就能看到了他物气韵的缺口,只向气韵所缺斩去,则事半功倍。”
虞琅意外于少年的悟性,然转念想想这是天生剑骨的小师兄,这赞叹就成了类似“不愧是你陆星舟”的了然。
她嘴上还是要鼓励小陆星舟道:“很好,这就是悟道啦。”
少年微顿,迟疑后,启唇问:“神女,何为‘道’?”
虞琅想了想,又揉了揉头,才?说:“道在每个人的眼中不同。在我眼中,道是世界,是本源,是万物运行的规律。可你的道需要你去理解。”
少年眨了眨眼,认真问:“神女,您是道吗?”
虞琅错愕。
他继续问:“您改变了我?族运行的规律,您就是道吗?”
少年纯然一问,却令虞琅无言以对。
她下意识想要反驳,却想不到解释的理由,半响,只能微张着嘴,吐不出一个字。
倏而,一声古朴浑厚的青铜钟声破空而来,打断了虞琅的犹豫。
陆星舟不再追问,当即垂首,自一旁的石桌边拿起铸着兽首的法杖,递给虞琅,恭声道:“神女,吉时已到。”
虞琅颇有些无奈地结下沉甸甸的法杖。
酆都一族在某种?程度上还未开化,从她刚来到这里见到的祭祀便知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