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2 / 2)
宁暄叹了口气,快步走向最里的那一间牢房。
“多年不见,宁兄倒是消瘦不少。”慕恒嗤笑地打量着他这一身厚重朝服,“我记得首辅大人以前可是最不喜繁琐衣物的,现在到底是位极人臣,真的不一样了。说来也是,宁兄如今高居内阁首辅,有多少人趋之若鹜,想来巴结讨好,怎还会记得以前的事。”
慕恒嘲讽地笑道,“还是说,宁兄以往那些清荡纯良都是装出来的,我竟不知宁兄演技也这般好。”
“你都知道了,看来也不必我再多费唇舌。”
慕恒一双深凹的眼瞳直直地看着眼前之人,许久,突然放声大笑,“采选,淮阴码头,芒砀山的五千新兵,还有燕州....哈哈哈哈哈----皇上和皇后瞒着天下人演的这出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我若再看不出来,岂非显得慕某太过无用?”
慕桓猛的冲上前,与他隔栏而立,满布血丝的眼如今只剩阴狠,“景州布防严密,以皇上的心智谋略怎会不知,所以五月初二回京的五千新兵一定他主使素人假扮,掩人耳目!这样一来沈越在芒砀山特训的五千新兵能够顺利暗藏在芒砀山处,等待时机,为的就是等待赵烨远在渠城的燕州骑前来支援,左右夹攻景州城,令我无路可走。”
“当然,这么隆重盛大的玲珑棋局自然是少不了咱们无恶不作的皇后娘娘了。”慕恒仰天大笑,“萧铮那个绝世情种怎么可能会答允采选?明環那个悍妒妇人又怎会在他答允采选之后毫无行动?采选---不过是想有个由头让雪瑶月琦进宫,借此牵制景州!或许早在中书阁御史台联名奏请采选的那一天开始,皇上和皇后就想好了,要借采选一事,将景州,慕家置于死地!”
“堂堂皇后离宫别居于凌王旧府,又多次故意拖延采选,根本就是做给我看的,让我相信此举不过只因她明環悍妒与大正宫失和不睦所致,其实不过是为引我松懈,从而为燕州骑和沈越遮天蔽日,争取时间。”
慕恒阴笑地盯着宁暄,“只不过依照皇后娘娘一贯性情,一箭双雕有什么意思?一举多得才是她的风格啊...”
“皇后娘娘自有皇后娘娘的考虑。”宁暄沉默许久,才抬眼直视他,“我今日是来告诉你,三司会审的结果已出。”
慕恒毫不在意地一笑,“怎么?没有证据是不是?还请宁兄转告皇上,若是没有证据”
“慕兄嫡女雪瑶郡主为争圣宠,竟私自采用流烟锦绣制玉带。”
“你说什么?!”
宁暄继续说道,“方才你说依照皇后娘娘一贯性情,一举多得才是她的风格。所以采选不止是为了让两位郡主进宫,牵制景州与你,”
“还是想让雪瑶露出破绽...留下证据...”
“天下皆知,流烟锦与云山锦并称锦绣双绝,而流烟锦只产于江陵,多数为皇室中人所用,皇上与明黛公主甚爱之,少数也仅限于江陵地界,即便家产万贯,都无法买到。怕是慕兄还不知道,在岭南第二次烽火告急后,皇上与公主便将各自珍藏的流烟锦捐赠了出去,作为岭南赈灾之用。敢问慕兄,若非景州贪污了朝廷予以岭南的赈灾之物,令爱是哪里得来的流烟锦?”
宁暄声音沉缓,温温凉凉,“流烟锦是如何从赈灾物资到达的景州侯府,又是如何从景州侯府到达远在京城的令爱手中的,这一路经过了多少人的手?只要撕开其中一道口子,其他的再想瞒,也瞒不住了。”
“蠢货!蠢货!都是蠢货!”慕恒突然抓住木栏,近乎癫狂,“皇后娘娘可真是好手段!好手段啊!”
“皇上已下令,三日后,斩立决。”
“不可能!皇上不会这么对我!也不敢这么对我!我要见他!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他欠我兄长一条命,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宁暄打断他,义正言辞,“皇上是欠你兄长一条命,并非是欠你一条命。你自承爵以来干的那些肮脏事,皇上看在先侯爷的面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岭南七百五十六条血淋淋的人命还躺在那里,慕兄难道就没有半分愧疚吗?!”
“愧疚?!我为何要愧疚?!”慕恒嘶吼大笑,“朝局之下,为官者贪婪是本性,便如同后宫女子争宠,宁兄能说她们也错了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又有何错?!!”
空旷的牢房,回音不断,绕梁不绝。
“有何错?”宁暄望着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背弃皇家天恩,贪赃弄权枉法,是为不忠;未承先侯遗愿,未安亡兄之魂,是为不孝;罔顾岭南生死,视百姓如草芥,是为不义!慕兄还问有何错?为官者,本该为国为民,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可惜啊...慕兄却在名利之位失了本心,泯了良知,更加践踏了为官二字。”
慕恒冷笑,“宁暄,你敢说这辈子没有干过一件有违本心的事吗?你的手在权利金钱这个大染缸下真的干净如初吗?恩?”
宁暄没有回他,只是转过身,背对他,“慕兄安心上路吧,我便送到这了。”
“我要见皇上。”
慕恒手指叩入木栏,鲜血淋漓,“我说,我要见皇上!你听到没有?!”
“皇上不会见你,而你,也不配见皇上。”
宁暄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牢房,只剩慕恒一人疯狂的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