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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道想活不易,多的是不得好死,我这么做也是为她好!”姑萼一把捏住茶碗,眼角的皱纹被挤压得分外清晰,“若不是有你撺掇……”
司夫人打断她的话:“师姐,纵使没有我,要走的人终究留不住。你觉得西嘉是忤逆你,其实她只是选择了她自己的路,至于我,不过是顺水推舟……”她笑容得意,好像楼西嘉让姑萼越失态,她心中越是畅快,遂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要的,势在必得。”
长剑出鞘,姑萼手中杯子碎去,挥袖追着剑柄而去:“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司夫人梗着脖子,丝毫不惧,姑萼从她高抬的下巴和蔑视的眼神中,仿佛看到了当年她从死人堆里刨出那个小女孩时的模样,她本以为女孩的眼睛里藏着坚毅和不屈,没想到十几年后才幡然醒悟,那是狼顾与贪婪。
“滚!”
剑尖挑破了司夫人胸前的衣衫,而后长剑脱手,变向飞出,扎在石磨上,吓得近旁服侍的婆子坐地不起。“我叫你滚!”姑萼退回原处,来不及收回的剑气惊扰枝头,新抽的夏叶纷纷如雨,却在落向她发梢时黯然枯萎。
纵使被饼子噎住,谢叙仍张口惊呼:“啊!头发!”那一瞬间,姑萼的头发从发根慢慢褪成灰白,隐隐有散功入魔的迹象。
“师姐,你就好好在这里呆着吧。武功再高又如何呢?比起夺爱之仇,现在的我更想看的是山河尽皆拜服脚下!哈哈哈!”司夫人气煞姑萼,用手掸了掸衣襟碎屑,转身翛然而去,大笑绵延三里,至鸳鸯冢门而不绝。
谢叙摇摆不定,姬洛朝他缓缓摆首,他只得跟着司夫人追了上去。
待她二人走后,姬洛轻功起落,落于姑萼座前,抱拳凛声道:“前辈,得罪了。”说着,他出手点在她肩周二穴上,借体内充沛的内力替她平复涌动的气血,稳住了功力的流逝。
思来想去这几日司夫人皆无异常,唯一能动手脚的便是二人传武技于楼西嘉之时,姬洛猜测,这个司夫人,从来就没有要招安鸳鸯冢的意思,更没有化解仇怨的念头,不过是来踩一踩点子,耍一耍威风,比起她的心机与狡狯,这姑萼算是刀子嘴豆腐心了。
“晚辈也要告辞了。”姬洛拱手,沉吟片刻,续道,“走之前,晚辈有一话不得不说。司夫人有备而来,此或为前手,往后如何难测,楼姑娘与我有交,故而拜请前辈多加保重。少年之事奈何撼动一生?既已如此,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你叫她司夫人?呵呵,你该敬她一句她太妃才是。”姑萼不冷不热开口。
姬洛脚下的步子一滞。
“等等。”姑萼调整气息,忽地睁眼瞧他,“你名唤姬洛对吗?你把他俩也带走。”说着,她朝近旁二位仆人挑了挑下巴,老仆见状高呼“冢主”,跪地涕泗横流。
姑萼倦了,置若罔闻,只单单取出那枚血玉扔给姬洛,随即收剑离开了清泉台,“你也走吧,若见得西嘉将此物还于她,告诉她她已非我徒儿,即日后我会闭山入关,不必再来见我。”
“前辈……”
姑萼呵呵冷笑,身影没入山林石洞的最后一瞬,她只留下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世人都说情关难过,于我则不然,初见惊鸿一瞥终抵不过姐妹亲人朝夕相伴,当初的我以为冷言冷语喝走她便可玉成好事,也能免去她心中愧疚,只是没想到,因果轮回,凡事……皆不可强求。”
从姑萼将娢章抱回鸳鸯冢开始,既是缘分生,也是孽恨起。
阆中城内牵了马,一骑从巴郡出,直下成都平原。楼西嘉背双剑、着白衣,离开得干脆潇洒,愣是头也没回。经过上次交手,这次她也算有备而来,因而没急着奔赴竹海,而是在岷江附近徘徊,果然被她逮到一马前卒,逼问之下获悉,对方的人从竹海开拔,一路欲过剑阁走子午道入秦,大部队压着一个人,听说是要献给苻坚。
各家都有些见不得人上不得台面的买卖,因而南北不少势力皆有心拉拢千秋殿,然而有心无路亦无奈,这杀手组织行事极为隐秘,失败也自戕而亡,能活捉者百十年来不过寥寥。
楼西嘉心中掂量,苻坚这些年有吞并北方的雄心,又妄图染指南朝,恐怕最是需要人的时候,若他们抓到义父,极有可能以此献宝。
“快说,人现在在何处?”
“现已……现已到武侯祠。”
楼西嘉秀眉一挑,待那人把位置挑明,她手上一用力,干净利落,一剑抹了脖子。换作旁人大抵不与小卒计较,一手敲晕便了了,但楼西嘉心中没有负担,念着单枪匹马孤胆闯营,九死一生的事,还是免留活口的好。
她擦去血迹收剑,檐外雨过天晴。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卷,有老朋友会在蜀中出现,大家可以猜一猜是哪个哈哈哈哈哈
科普一下二王三恪制度,大概的意思是说,历代王朝一般不会把前朝的宗室都杀死,有时候出于安抚、尊奉,甚至是为了正自己的“正统”等各种目的,会给前朝的人分封为王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