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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欣赏你,来吧!”斩红缨不再问,架着枪拉开仆步,摆了个起手式,显然并不打算藏着掖着,竟是许他光明正大切磋。和郭大胆一样,这姑娘也是个实心眼,她口里说着的欣赏,就如字面意思,可两个大男人却误会,以为那只是女儿家的羞赧。
苻枭打了个激灵,一股热流从脊椎一直窜到颅顶,他紧握手头的白蜡棍,死死盯着前方。斩红缨有一种夺人的魅力,任谁一见,都会胆战心惊,打心里头生出一往无前的勇气,他没法不严阵以待。
两人交手,二十招以内高下难分,四十招以后各有疲态,而八十招以后,先吃不住力的人,竟不是那个纤弱的姑娘,斩红缨始终保持这一贯的状态,足可见基本功的扎实。
谢叙虽躲着半招也没看见,可听那交手的响动,不知怎的,脑中只余留一幅疾风劲草,峭壁野花画卷。
就在这时,秋兮闯入战圈,口中高喊:“小姐,出事儿了!”两人闻声,这才不得不罢手,斩红缨先行一步,苻枭欲主动援手,可看到秋兮摇头示意,他知乃堡中大事,自己作为外人,只得置身事外。
等几人脚步声渐远,谢叙松了口气,从土坡林子里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黄泥,往回换洗。
苻枭告别斩红缨,回去时一路留心观察,发觉当夜值守未有异常,但堡中却多出不少行色匆忙的弟子,按往日的规矩和作息,昏时后堡中各司其职,闲杂人等不得随意晃悠,有如此一茬,多半是内堡传令,招人问话。
刚踏进南院的门,王石等几个亲信都簇拥了过来,把门栓落下,领着人去了正屋,姬洛抱剑站在灯侧,整张脸隐没在阴影之下,三言两语交代:“斩家堡出事,你从演武堂来,斩红缨可有跟你提及?”
“你们都知道?”苻枭讶异于姬洛对他的了解和行踪的掌握,不由埋头,登时一脸委顿,“什么都没说,但我回来的时候看见,鹰组的人出动,都在内堡坞壁的瞭楼上,不是监视便是盘查,姬大哥,会不会是内堡有人……?”
王石插话:“难道有人趁夜刺杀斩北凉?”
另一人又补充:“还是说,内堡入了贼丢了东西,所以四下戒严?”
“祸乱并非始于内堡,刚才叫你们紧闭院门时,我趁机出去兜了一圈,斩家堡开了闸门,没有在固定的时间。”姬洛摇头否决,两指在下巴上抹了抹,总觉得大事不妙,这种不安非常清晰,几次碰见生死攸关的大事时,他心里就会隐隐出现预感——
姜夏已许久未曾现身,以他的为人,绝不可能偃旗息鼓,怕只怕暗地里另有谋划。毕竟敌人不露头,就如毒蛇伏草,雄鹰蔽羽,能伸能缩,才最为棘手可怕。
另一点,也叫人犯糊涂。
师惟尘在烽燧台打伤师昂,并与其决裂,这个人变得更加捉摸不透:是姜夏授意,还是他自作主张,如果是听凭指示,他屡次三番出现,既不动坏手,也不援好手,很没有道理,除非他担的责任便是混淆视听。
如今斩家堡中情势不明,敌我难分,姬洛只能再三叮嘱苻枭,在比武之前,装聋作哑,少管闲事。
而同一时刻,东边一处不起眼的厢房里,谢叙洗去一身尘土,换了干净中衣,一边系衣带,一边往榻上走,刚准备躺下,郭滢就闯了进来,带起的劲风,直接将案上灯烛的火舌扫灭。
可怜谢叙只得趿着袜子着地,拿起火石将屋子点的亮堂,随后中门打开,免叫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惹得非议:“你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
郭滢不知所谓,狠瞪了一眼,把门板踢回去,十分猖狂:“可笑!斩家堡里还有人敢论我是非?”
两人一开一合,在门边僵持了一会,谢叙懒得费工夫,干脆笑着松手:“好吧,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这么晚来,所为何事?”
“斩家堡出了大事,宗主麾下鹰组全部出动,戒备森严,连我也不好蒙混,所以比武招亲之前,你最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郭滢如是道。
像她这样的捣蛋分子,定然是第一个被叫去再三告诫的,一晚上连口水也没喝上,渴得不行,干脆提着桌上的茶壶,直接对嘴灌,喝完十分不雅地打了个嗝:“我明儿换一新的给你。”
谢叙显然并不关心这些细节,忙问:“出了什么事儿?”
郭滢抬眸,犹豫了一瞬,看人性子还算温良,又生得一副清秀的好人皮囊,便想着人多有好奇,死瞒说不准横生枝节,倒不如骇一骇他,于是,顺口说了:“也没什么,就是死了人。”
“莫不是死了哪位大人物?”
“不是,就斩家堡弟子,本来外派做任务,稀里糊涂给人杀了,尸首抬回来了,还没逮到真凶。”郭滢两手揉了揉太阳穴,脸色很不好看。
郭大胆活人不怕,却最是畏惧鬼神,能叫她心神不宁的,多半是这死人,谢叙知之甚深,于是捏着杯盏,支着下巴假装无趣,随口旁敲侧击:“呵,我当什么事儿呢,树大招风,斩家堡家大业大,没两个仇家才怪了,行走江湖,生死早该置之度外……”
“谁告诉你是寻仇了?”郭滢不满地打断他。
谢叙却与她对呛:“那你怎知一定不是?”
郭滢说不过,急得要掀桌,谢叙赶紧将桌面按住,生怕她闹出大动静:“行行行,你说是甚么便是甚么。”
哪知此话一出,郭滢更是心浮气躁,只当他故意让自己,一个不服气,噼里啪啦那是倒豆子一般,生怕不给她辩解的机会:“我爹和斩家几位伯伯说不是就不是,有什么仇家,他们难道还不清楚,我看定是出了魔头怪物,不然能教人身首异处?不……不止……”
“你怎么了?”谢叙只是拿激将法诱她多吐露些消息,没想到郭滢说归说,整个人头冒虚汗,眼白翻动,抖如米筛,起身醉了两步,锵啷到了门前,扶着户枢,死命扣着喉咙一通干呕。
“太残忍了,太残……”郭滢顺着门板滑坐在地,两眼空洞,死死盯着谢叙身后,不停重复。
作者有话要说:注:抱腹也就是肚兜一类的胸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