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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艳福!”老大哥猥琐地笑了一声,有不开眼地小喽啰刚问了一句“还搜吗”,后脑门便给狠狠地来了一下,“搜个屁,上好的紫罗香,是寻常人能用得起的吗,建康城里的贵人你还惹不起!”人拉着狗走了,谢叙把苻枭拽起来,脱下外衣往他身上一罩,随后笑眯眯地蹲下身:“你打算怎么报答我呀?”
苻枭看着身前这个和自己一样半大的少年,被他温柔的笑容灼伤了眼,很快避开:“我没有钱。”
“嘁,讲钱多俗,”谢叙揪着他的手腕,把人拉到湖边,临水照面,“你瞧,我厉害不?这样吧,你跟着我,让我练练手,家中长辈不许我学这类旁门左道,小厮书童更不敢悖逆,再这样下去,我就没法在十二岁之前出师,我那师父说他十三便能易得真假莫辨,我可不能比他差!”
水中是一张女人的脸,文静秀丽。苻枭盯着看了许久,最后把头埋入其中,狠狠地搓下面具,一股脑塞进了谢叙怀中,拖着右脚上的铁链,叮叮当啷地往回走。
“喂,好商量嘛?”谢叙追了两步,“你是从北边来的?”
苻枭回头,狠狠地盯了他一眼。
谢叙缩了缩脖子:“我听说有的蛇头很厉害,专掳一些良民卖入奴籍,送到贵眷的府上,你开不了脚上的链子,迟早被捉回去。好死不如赖活着嘛,你跟着我,顶多只是让你做些抄书,逃学,斗蛐蛐的小事,兴许还能学两手武功,伯父他明知我对练武没兴趣,非得揪着我不放,要不你去顶了?噢,还有喝酒,哎呀,喝酒!他们该等急了……”
想起时妙曳的凌波舞,谢叙一拍脑门,往来处快走,远远地还不忘对着窝在树下发呆的苻枭嚷嚷一句:“我也不是对谁都这般好心,你这样子不是流人便是灾民,既来了南面,没有一技之长,根本活不下去,看你跟我一般大,觉得可怜罢了。”
说着,他人消失在湖泊的湾角。
“武功?”苻枭摊开双掌,低头盯着漆黑一片的手心。
花船驶到湖心时,谢叙终于赶了回去,结果走得急没刹住脚,踩翻了杯盏,酒水洒在了谢玄长子谢瑍的裳上,谢瑍心性憨直随和,就着袖子拂了拂,不甚在意:“无妨。”
话音不大,但正观舞的几人都调转目光,再看“衣冠不整”的谢叙,颇有些好笑。长他一辈的谢韶打趣道:“你这透口气,衣服怎给透没了?”
“不止衣服,身上还多了紫罗香,八成是花前有风月。”谢琰嗅了嗅,接口道。
谢叙心里一咯噔,方才想起还有这一茬,正打算捏个借口糊弄过去,就听见后头蹬蹬脚步声乍起,一回头,苻枭那张脸在他跟前放大,一张口便是:“我要跟着你!”
几人都懵了,等反应过来,皆笑得东倒西歪,连舞蹈也忘了一观。
就这样,苻枭稀里糊涂就进了谢家,他是被蛇头带过边界,又几经辗转流离,能查到的身份只剩不痛不痒的皮毛,既是无家可归,又有谢叙搅闹,便也给留了下来。
起初,也便是跟在谢叙后头干些粗活混口饭吃,后来替谢叙抄书领罚不少,反而学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肚子里没文墨天赋,可好在人能吃苦,这份精神,天资聪颖的谢叙领略不来,但家中长辈却颇为合眼,忽地便成了小辈儿学习的典范。
苻枭越是备受夸奖,谢叙越高兴,这样他说得话比自己更有威信,有他帮着掩护,再不怕被拆穿,于是那些年,很过了些自由舒坦的日子。
易容术出师后,谢叙平日里最大的乐趣,就是易容成姑娘去调戏苻枭,今日送个荷包,明日赠一把红豆,然后再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去逗弄他,只笑说:“你不是喜欢那个丫头吗?我看她前些时候还给你塞了个香囊呢,不若,我帮你撮合撮合!”
每当这个时候,苻枭就会一把拉拽住谢叙,一句话不说,而那双漆黑的眸子,会静静盯着人看,一眨不眨。
可现在,那双眼睛里,却多了冷然和敌意,以近乎蔑视的神态,看着手中冰凉的利刃——
……
谢叙惊醒,额上冷汗直冒,他扶着心口,惊魂未定,任谁碰上身边相识多年的人突然换了个身份,都会难以接受。
除了私人情感上的煎熬,谢叙更多的是懊悔自己稳重不足,急急露了谢家的口风。若那斩北凉真的与苻家示好,听出了自己的身份,那盟书只是逢场作戏,这斩家堡他可就有来无回。
想到这儿,他不迭在榻上来回滚了两圈,烦躁难安,最后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蹑手蹑脚往屋内探查了一圈,准备先走一步。
刚豁开一条窗缝,还未看清楚外头动静,一股大力压在花格上,把窗扇推了回来。
谢叙退开,外头两声闷响,大门被人一脚踹开,郭滢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快,跟我走!我送你出去!”
“你不是说除了宗主和几大家的手令,没人能擅自开闸门吗?”谢叙嘴上啰嗦,可身体已经实诚地跨过了门槛。
“我有这个!”郭滢露把左臂一翻,露出半截袖子下的令牌,随后引着人挑拣幽僻的小路,边走边说。
她的话音很急,语气很恼,喜怒哀乐全堆在脸上:“我早说过了,那个姓苻的不是个好人!就像你说的,指不定什么时候真要你的命!”
谢叙低声一唤:“郭滢。”
“嗯?现在不是婆妈的时候,我刚才听到你说谢家,是陈郡谢氏,现居于建康的谢家?好吧,不管是不是,反正你是江南的人,你记着,我们一定会回去的,所以,我绝不会让秦国的贼人动你!”郭滢看他双唇发白,只当是受了一剑,失了血气,于是缓了一步拽住他的手腕,用内力护住他的血脉。
闸门近在眼前,嚣张跋扈的郭大胆望着天上盘旋的苍鹰,露出本不可能出现在她脸上的忧伤:“我总觉得,现在的斩家堡,已经不是过去的斩家堡了,难道真的和爹爹说的那样,斩伯伯他……那斩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看文愉快呀~么么哒小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