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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也不像中了药。”桑楚吟嘟哝一句,只换来他缄默地摇头。
钟别叹了口气:“你手里的是最早的成药,药力不稳,虽可成瘾,但极易致死,如今的极乐丹,乃多次重炼后的成果。我一直在寻求极乐丹的解法,也暗中访求过一些散医,但身处西域,不可过于声张,始终无解。”
“原伯兮为人谨慎,这么多年我能获得的线索,仍只有只言片语,直到我查到白华圣女之死,发现到如今,他还揪着不放。我猜想,当年两人争位时,他便早有谋算,但未免失势,那批成药被他毁去,可中途却出了岔子,被人拿了部分去。但我始终有一点想不通,白华一死,他如今早没了对手,为什么还要为此劳心……直到,我遇到一位逃难到西域的老郎中,他虽无法配出解药,却告知我,或可以毒攻毒。”
众人听到这里,都已明白,那最早的原药便是破解的关键,只是眼下这状况看来,却叫人心又凉了大半——
解瘾的同时,却也可致死。
永和四年(348),上一任教宗故去,原伯兮顺利继位,可直到隆和元年(362),他才将天城连同白华圣女在内的所有不服软的势力灭去,花了这么久才铲除异己,恐怕便是他自个儿也心有不安,如今又过了十数年,以其险恶用心,西域诸国会不会已有王公大臣遭了道。
细思极恐,几人不觉发慌。
姬洛伸手,将钟别从地上拽起,动作猛了些,他脚步一崴,撞在小桌上,放着的那只金丝笼子哐当一声砸在石板地上,回声在空旷的内室中久久不绝,好似这里无辜冤魂最后的呐喊与呼唤。
“报应不爽,夜路行多,谁知道什么时候撞鬼?我可不想和原伯兮一同下地狱!”钟别双手攥拳,一脸忿然,“我只是个赌徒,一辈子都没输过,所以我要想尽方法赢,这一次,得赢下我的命。”
看他愤懑不似作伪,姬洛和桑楚吟对视了一眼,各有所思。眼前的人是善是恶还不好凭三言两语轻断,难保不会是一出双簧,若是原伯兮派其来探口风,那既不能露怯,也不能交了底。
当前二人皆未开口,后头三人更是一副半知半解不明所以的模样,钟别晓得他们心思不浅,旋即又道:“我在原伯兮身边伏低做小这么些年,除了极乐丹,还得到了一个极有可能颠覆局势的消息——乌布雅神女没死,且一直为他忌惮!”
惊愕次第从桑楚吟、姬洛和姜夏脸上滚过,那一瞬而起的心念各不相同。
桑楚吟乃纯粹震惊,她曾有此论断,如今不过印证了她得来的消息并非空穴来风;姬洛则满腹波澜,拜月湾一事后,那枚烛银戒在手,他更加笃定身世于此相关,若人真的在世,则还有当面一辩之机;至于姜夏,该知道的他都知道,姬洛会否因此恢复记忆甚至获知真相,如今心头却没那么在意,反倒是见过石像下的毒蛇后,忍不住想追索旧事。
“所以,你要做两手准备?”姬洛问道。
好的赌徒不会脑门一热压上全部筹码,眼前的人不肯自己出头,想寻他人作刀,不过是狡兔三窟,左右留下退路罢了。果然是在大沙漠里混出来的,这一点惜命,和桑楚吟像,又不全像。
钟别没什么好否认的:“诸位可以这样想,甚至可以因此拒绝与我协力合作,但你们要想清楚,我能给你们长安公府给不了的。”
那个被传教宗捉回天城雪顶的名叫桑姿的男人,高呼错抓,直言有仇,第一面就把他亲姊给卖了个干净,若非如此,钟别也不会冒险,暗中着人去沙州守着。虽没有立时便守到西归的桑楚吟,但却阴差阳错晓得了和长安公府搭上线的姬洛。
“我也很好奇,长安公府找上的人,究竟有多大本事。”钟别引颈一笑,在他心中,推翻原伯兮乃重中之重,他不介意在那批货上,推波助澜一把。
姬洛坦坦荡荡对上他的目光,却不住摇头,实际上他并不介意这人背地里的手段,只要不触及底线,西域毕竟不是一个人的西域,各方势力在此盘根错节,谁都得有点不为人知的本事。
“钟爷还是另谋高才吧。”
钟别沉不住气,显然没想到他会干脆拒绝:“你们难道不想要天池金蟾了吗?你们若是答应,拱手相送又何妨!”
闻言,姬洛有些失望,比起当初在江陵算计自己和屈不换的桑楚吟,这个人着实台面不够,他这么一激,人自己先弱了气势,也难怪蛰伏多年,却依旧只能畏畏缩缩。
有赌术,却不够赌谋。
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屈不换那暴脾气影响,桑楚吟一听天池金蟾,坐不住,不是动口便要动手,姬洛赶紧反手将人压住,直言道:“天池金蟾也得有命享,和不知根底的人同舟共济,只怕会死得更快。”
姬洛欣赏着钟别脸上垮塌的表情,一字一句道:“起码,你得告诉我你究竟是谁吧?”
“他不是下七路……”谢叙仓惶脱口,便是桑楚吟亦有不解,姜夏目光当即凌厉起来,一手按剑,一手摸着丝刃。
“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盘陆博,”油灯里的芯子爆了一下,烛光飘摇,映在姬洛脸上,半是明光,半是阴暗,“若是真正的钟别,有稳赢不输的掷骰子奇技,他就绝不会放心大胆让人选陆博,尤其还不能确定对方深浅,毕竟一盘格五,真真瞧不出甚么。诚然,你的行事风格,确实很有一股子对自个儿赌术深信不疑的傲然,甚至足有高手的风范,但你还不够了解一个真正的赌徒。”
说到这儿,姬洛顿了顿,负手挺立:“那一刻,你没有想赢的心,因为之后的布局,这一盘博戏对你来说,可有可无。当然,我猜的,不过你不是也没否认?”
假钟别被他说得哑口无言,随即击掌,哈哈大笑:“他输过,所以他死了,但他活着的时候,确实从未输过。”那人垂下眼眸,“我的赌术是他所授,他是个顶厉害的赌徒,有足够的野心和魄力,但我却不是,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桑楚吟问道:“他是被原伯兮杀死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发现日更竟然更了两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