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许愿(1 / 2)
一开始听到刘书记那话,老许太太还不信,“你说啥?举报谁?”
“举报王麻花同志。”刘书记表情有些无奈,“咱们大队还有第二个王麻花吗?”
这回老许太太听清楚了,因为听清楚了,她也怒了,“谁?谁举报的我?”
刘书记没说话,只递给她一张纸,“不知道谁贴大队办墙上的,你瞅瞅吧。”
在刘书记看来,乡亲们都穷,不就吃个野味吗?又没把山吃秃,也至于举报来举报去。
可是没办法,人家的大字报就贴在他办公室门口。早上去分配今天的劳动任务时,大半个大队的人都看见了,他想装没这回事儿都不行,只能走这一趟。
说是大字报,其实刘书记递给老许太太的,就是一张泛黄的旧报纸。
报纸上用烧黑的柴火棍,写了一堆歪七扭八的字。可惜老许太太没念过书,除了她自己的大名一个都认不出来。
“谁能帮我念念,这上面写的啥?”她抖着旧报纸问。
许老三媳妇儿就要生了,正在家里待产,听到动静出来查看情况。
见婆婆问,她挺着个大肚子把报纸接了过来,清了清嗓子开始念,“啊!啊啊啊!没天理啊!王麻花这个不要脸的,吃咱们大队野兔子啦!”
张大娘正站在一边看热闹,听到这里,忍不住笑出了声。
老许太太脸一黑,立马瞪自家儿媳妇,“你骂谁不要脸呢?”
许老三媳妇儿一顿,委屈道:“不是妈让我念的吗?这上面就这么写的呀。”
老许太太一噎,不耐烦地摆摆手,“赶紧念,念完了事。”
这一回,许老三媳妇不敢感情那么饱满了,语气平平道:“她吃的不是兔子,逗号,是挖的社会主义的墙角,感叹号。打倒王麻花,感叹号,打倒窃国贼,感叹号、感叹号、感叹号,没了。”
可算等儿媳妇念完,老许太太一把扯过那报纸,“刘书记这到底谁造的谣?俺们家啥时候吃兔子了?”
“我看也不一定是造谣。”其中一个红袖章指了许家墙边的骨头,说,“这不就是证据?”
老许太太立马叫屈,“天地良心,那骨头可不是俺们家埋的。我又不傻,吃完了不把骨头扔了,还特地埋自家墙外,这不是等着被人发现吗?”
那红袖章却说:“我不觉得把骨头埋了很傻,扔在外面,可比埋土里容易被发现。像你这样,要不是刚好被挖出来了,我们就算来也找不着证据。”
红袖章同志正面肯定了老许太太的智商,可老许太太听着,一点高兴不起来,“刘书记,我们家真没吃兔子,不信你问我家老三媳妇。”
“你们都一家的,她肯定向着你说话,有啥好问的。”
刘书记还没说话,陈保科扛着锄头从围观人群后面探出了头,“人家敢举报,肯定是看见他们家抓兔子了,这还用说嘛?”
一见陈保科,老许太太就想起了昨天的事,“是不是你们家搞的鬼?”
要说她最近得罪了谁,导致被告了阴状,最有可能的就是老陈婆一家。
老许太太阴沉着脸,走到狗剩和陆桃面前,问:“谁叫你们来这儿挖骨头的?是不是老陈婆?”
老太太表情太难看,胆小的狗剩见了,立马没出息地躲到了陆桃身后。
小陆桃本来也想躲的,可表哥太怂,一下子把她推到了战争前线。
望着看起来好高好大好不可战胜的老许太太,她茫然一瞬,“不、不是我们挖的,是哼哼。”
哼哼?
周围人一愣。
小姑娘已经转身去看自家的小奶狗,“就是哼哼呀,是哼哼刨的。”
然而一低头,她才发现狗子正趁她不注意,费力地拿小乳牙啃起了骨头。
小姑娘惊呼:“哼哼不能吃,妈妈说有泥脏,不能吃!”
这么小的娃娃,话都刚能说利索,能干什么?
众人的目光转回老许太太身上,都有些不赞同,之前那个红袖章更是皱起眉,“你别为难孩子。”
“就是,欺负我们家没人啊。”陈保科走进来,把锄头往地上一拄,高大的身躯挡在了两个小不点面前,“有啥就冲着我来,别欺负俩孩子。”
老许太太不想浪费时间跟他掰扯,只能转头跟刘书记他们说:“我看写大字报的,和埋骨头的,肯定是同一个人。还不知道是谁家偷吃了兔子,故意赖我们家头上。”
她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瞟向陈保科,暗示陷害他们的就是陈家人。
陈保科哪能由着她编排,当即便道:“我们家兔子都放了,哪来的兔子?倒是许大娘下山之后又摸黑上山去了,偷偷摸摸的,也不知道是去干啥。”
他这么一说,围观群众中也有人想了起来,“对哦。好像他们家老二当时也在山上。”
队里人都知道,许家老二最擅长下套子。他没少从山上套个野鸡兔子啥的,有一回还套到了头野猪,全家吃了好长时间的肉,成天出来显摆。
照陈保科这么说,倒还真可能是老许家自己抓兔子吃,被人看到了,才写了大字报举报。
有那思想活络的更是想到,老陈家才放了个野兔子,老许家就抓了一只,这该不会是同一只吧?
那老许婆心眼可够多的,不仅多,还坏,忒坏。
这下老许太太是有嘴也说不清了,尤其她身上还有套子勒出来的伤,被人看到,更说不清。
最后,刘书记给她来了个陈家同款思想教育。因为兔子已经被吃了,没法及时弥补错误,他们家还被分配了个脏活儿,给队里挑一个星期的大粪。
刘书记他们走的时候,老许太太脸都是青的,狠狠瞪了陈保科一眼。
许老三媳妇看她一言不发,丢下自己进了屋,心里忍不住犯嘀咕。
大家都这么说,婆婆该不会真背着他们,偷偷抓了兔子回来吃吧?
她怀着孕,不能吃兔肉,可她家男人和他们家大丫头能吃啊。这么大的事儿,婆婆怎么告都不告诉他们一声?
卢桂英去后院收拾个菜园子的功夫,外面这一出就落幕了,只能从别人嘴里听个大概。
见陈保科把孙子外孙女送了回来,她悄声问自家小儿子:“你干的?”
陈保科笑着点头,“妈你知道就行了,可别往外说。”
“知道,你妈又不傻。”卢桂英白他一眼,又问:“那啥大字报,没人看的出来吧?”
“没人看的出来,我用左手写的。”
卢桂英这才在他背上拍了一把,“赶紧下地去,别搁家里偷懒。”
陆桃没管小舅舅和姥姥说什么,她觉得哼哼今天做得很不对,应该受到教育。
于是一回家,她就气势汹汹搬了个小板凳坐下,指了指自己面前,“哼哼,你过来。”
哼哼迈着小短腿跑过来,嘴里还叼着满是牙印的一块骨头,冲她摇尾巴。
陆桃看得忍不住弯起眼,想去摸摸狗狗的脑袋。可小手伸到一半,她又想起来自己是要教育哼哼的,赶忙板起小脸,“别撒娇,撒娇也没用哒!”哼哼摇了一阵儿,见她果真无动于衷,不舍地放下骨头,把骨头往她脚边推了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