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二十四(2 / 2)
陇西的人,活得辛苦,活得豪迈,才有大秦这祖上传下的傲骨。宁和时正要说话,外面却有人说话,是工部主官。
“谢小姐,都准备好了。”
她向宁和时行了礼:“世子可要与我们同去?”
“嗯?”
她微笑:“冬日泛舟江上,煮些茶水,看看风景,可是件风雅的事情。”
神他妈泛舟江上。
这他妈是泛舟江上?
宁和时冷着脸尽量保持他作为卫国公世子的良好修养和风度气质,并且尽量忽略时时涌上心头的不适感。
然后……
“啊啊啊啊啊要撞了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左边左边快转啊啊啊啊啊!”
不大的船上,宁和时的侍卫宁重尖叫声突破天际。
谢寒蝉淡定地坐在里舱,跟着宁和时来的侍卫,出身宁氏,也是一等一的好水手,在海上经过大风大浪。霍震骁不派别人,派着宁家的世子过来,也是因为宁氏善于水战之故。可要说到江河中撑船,规避旋涡暗流礁石,那还是要看吴老汉等人。船家吴老汉在清河讨生活四五十年,州县中招募的也都是好手,眼见又一块浮冰自上流忽然分崩,吴老汉一个撑杆,船打了个转,堪堪避开。
“军爷莫怕,坐稳了啊!”
宁重趴在船边吐得昏天暗地,这他妈幸好是自己一个人跟上来,要是给那群小兔崽子知道老子晕船了,三十年老娘今日倒绷孩儿……
贼老天的,一世英名啊……
宁和时暗运了翻功,压住胸口烦闷,看看贴身侍卫领班,撇了撇嘴——平日里上海船也没见过这幅熊样。
当然了,海船大这小船不知道多少倍,他们也不是远海航行,虽然浪大风高,也不至于转着圈进海里。
打量起在外面吆喝着取水探沙的吴老汉。这老头儿一路畏畏缩缩,平地走路还能跌跤,未料到上了船如同变了个人,真是一身的好本事。
“清河出好汉,世子也不必妄自菲薄。”谢寒蝉看穿他心思,“江流中的好船家,若到了海上,不见得也是好舵手。”
吴老汉是礼县人,当年跟着谢老大人测绘,因年纪大了,女儿又嫁到了巨象关,早已跟过去享福,平日也替人掌船摆渡,运送货资,是这清河之上有名入水如龙的好汉。这趟请他出山,是到江心取水沉沙,这江中时有大块浮冰顺流而下,若不是有这等地头蛟龙,简直是找死。
行到江心洲上,泊住了船,宁和时先出了舱门,这一片沙洲在江心中央,覆着厚厚的积雪。他刚要回身去扶住谢寒蝉,女孩子已经轻快地踏上泥土,脚上雪靴沾满了泥水。
卫国公世子站在雪地里,轻轻放下了胳膊。
利落地拿出工具,又利落地开始记录江心洲上水石纹刻的大小姐,和宁和时所见过的任何贵女都不同。
寒风呼啸,吹乱了她的额发。女孩子面目极美,水气氤氲,沾湿了眉毛。
茫茫的江面上,蒸起雾气来。身后,那女子仍旧是初见时那样的声音,如同冬日里暖阳般,让人生火煮水。
“都先喝完姜汤去去寒吧。”她快活的声音,仿佛刚刚没经过这样一场旅程,又向吴老汉说话,“老人家一别快有四年了,您这身本事,一点没见消退啊。”
“咱们是吃清河饭长大的,就这个,还不抵当年谢老大人遇到的那回泥石流呐。”
老人家爽朗地带着船工门唱起号子。
“数九寒天入清河来……”
“船行三门峡,过了鬼门关……”
“大姑娘小媳妇儿跟着情郎来……”
“艄公我哟嗬来把船儿搬……”
宁和时端着姜汤,未及喝下,忽然地,坚决地转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