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6 寒舍(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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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哲以为他又准备说什么告罪求恕的话,没有在意理会。
低头垂手抽出钉在辇车板缝里的飞鱼匕,待他再抬起头,下意识朝车侧骑马缓行的叶正名看去时,才发觉他已经放慢行速,落后了好几步远,脸上似有些模糊的颓丧感。
收匕回鞘,挂回腰侧,王哲投远目光,在叶正名脸上停了片刻,然后便转身钻回辇车内。
“叶医师这一次给你用的药,还真是颇有些奇怪。如果不是亲眼见了药效,我还以为那是酒。”王哲挨着王泓坐下,含笑继续说道:“不过,看得出来,这药效还是很快的。你刚开始发咳时,我就问了他,有没有什么快一些的法子止咳,没想到他还真有这本事。”
“他用的,是从廖世那里拿的药。”王泓微微喘息着,“很好。”
甫一听到那个名字,王哲不禁一怔,看着二哥显得有些急促的呼吸节律,他连忙询问道:“二哥,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虽然他没有再咳嗽了,但如果将他此时的身体状态与廖世的药联系起来,还是会让人禁不住心生疑忌。
“我舒服许多了。”王泓深深一个呼吸,稍微平复了一些胸中急气。
叶正名走了,他眼不见此人,心绪也能很快自行调整如常。
而有这样的心神状态,让他开始冷静思考起之前叶正名说过的话,包括他出言提到的每一个字眼。
只沉默了片刻,王泓便问向王哲:“三弟,在你的印象中,廖世是一个怎样的人?”
王哲闻言。即刻在脑海里快速凝聚了一下从不同地方得来的有关廖世的资料,但他最后没有直接回答二哥问的问题,只是不解说道:“为什么忽然说这个?”
王泓也没回答弟弟的问题,只是接着又问道:“你刚才看清了叶正名脸上的情绪没有?”
在自家兄弟面前,王泓直称了叶正名的名讳,不知为何,当他准备把那个“叔”字唤出口时。他的心意又古怪地扭了一下。临时改了口。
王哲挑动了一下眉梢,满眼疑惑地看着二哥,仍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在凝望了片刻后,再次发问:“你们刚才在车里,是不是闹了什么矛盾?”
两兄弟不停地在问对方,又“默契”得怪异的。没有一个人愿意答复对方。话说到这一步,两人又一齐陷入沉默之中。连问话都不再说了。
如此过了良久,王泓忽然深沉叹息了一声,缓缓开口道:“我刚才气到他了。”
王哲听到这话自二哥亲口说出,他眼中流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神情。因为在他看来,明明是王泓气得不行,而叶正名神情微微颓丧着的样子。倒像是挨了什么指责。
但等他转念一想,似乎又不太对劲。二哥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所以一直以来都很听御医地嘱咐,极少动怒,持着这样的心态过日子,时间久了,便也成了一分性格。
二哥性格平和,而叶正名作为父皇授意专属照料二哥的医师,这么些年来,都一直是倾其所学,为二哥寻良方,他没理由在今天却要逆着来,气坏他颇费了些心思照顾了这么久的病人啊?
王哲此时却不知道,或许他以后也难有机会知道,王泓从刚才长叹一声时开始,就在琢磨织造揭过此事的谎言。
在王哲质疑的目光注视下,王泓继续着他遮掩实情的谎话:“我问你怎么看待廖世,其实这话,之前在车里,叶正名也是这么问我的。”
“就因为这点小事,还起了争执?这可一点也不像你与他的脾气。”王哲有理由怀疑王泓的话,“你说来看看,你是怎么气到他的?”
“我直接这么说,难让你相信,也不奇怪。”王泓淡淡笑了笑,有点不想再在这件事上编织语言,因为这样会使他想起刚才与叶正名的话语交锋,他不想深思那会儿叶正名给他的感觉。
其实在王哲刚刚进到车内来时,他本意是有些迫切的想与王哲商量此事。
他知道自己的三弟常年游历四野,听闻见识、特别是对某些在禁宫内部管得极紧,但却还是能流走一些到民间去的风传,三弟一定比自己知道得多。
而刚刚叶正名悲怆所言的“郁气难消”,在皇宫里,几乎没有他的同僚提过,但或许在民间却能追根溯源。
深居宫中,因为身体极差,王泓几近没有一次可以外出游乐的机会。而在日常生活中,他所能接触到的人,仍是因为身体的原因,几乎形成一种固定模式。
除了每天都会在去向父皇母妃请安时见他们一面,陪一小会儿,他偶尔也可以去叨扰皇姐,皇弟则是常常一年半载里头难相聚几天,生活中大部分时间,还是与太医局的御医打交道。
但生病就医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也是因此,让王泓很早就能感觉得到,叶医师与其他御医很不相同。叶医师的礼敬,总是隐隐带着很强硬的距离感,例如王泓叫他不必拘礼,他却丝毫不领情的依旧卑躬屈膝着。
叶医师并非是身戴重罪,而需要以身为奴来偿报的人。相反,在身周没有闲杂之人的时候,父皇常以一个寻常父亲的身份,在施家教时告诫说:要尊重叶正名,不能忘了叶家对王家的恩义。
王泓不知道叶家对王家的恩义,具体是什么,但他认真做到了父皇告诫的“尊重叶正名”,然而今天看了近似癫狂了的叶正名,他才恍然觉悟:叶正名真正想要的,恐怕不是“尊重”这两个字。
他要的,是一种实质性的东西。
而王泓隐隐又觉得,这种绝非是名誉的实质物,也与官衔无关。
如果叶正名要做官,朝中不是没有轻松又收入不俗的“肥差”。以父皇对叶家的重视与感激,叶正名若想开出一些条件,只要别太玩过了,父皇要许给他什么,怕是也不会有多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