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2 / 2)
看来是安逸贪懒了,这对一个出家人来说等同犯戒。
想到这里,一尘睡意顿消,起身走到水盆,取下眼上布条,捧水湿脸。
水不意渗进了嘴,一丝淡淡的甘自舌尖蔓延,来到喉咙又变得清凉甘甜,接着,一尘打了个喷嚏。
自从来到这里,每次净脸或饮水都会打上几个喷嚏。一尘摸了摸自己的颈部,又发觉纠缠大半年的咳疾也不知不觉好了。
他沉思着踱到桌旁,单手解开腰带,褪下衣衫,准备上药。
这时,一阵不同寻常的鸟啼声,伴随羽翅拍打的声音掠过屋顶上空,接着,一阵欢欣清脆的笑语传入耳:“好了好了,仔细把我推到水里!这么多日你们都去哪儿了……”然除了鸟啼声,并没有第二个人声回应。
一尘警惕地拢回衣衫,凝神聆听那鸟啼声,接着一讶。鹤?她家有养鹤?
转念一想又释然,此湖有泉眼,四季常温,地方幽静,正是养鹤的最佳之地。而且,这里不就是九鹤谷吗,住在这谷里的人大抵都与鹤亲近。
一尘很快没放在心上,重新将衣衫褪到手腕,摸起桌上备好的药粉,轻轻抖洒在右肩窝已凝了血痂的伤口上。
待他包扎好,外面的嬉笑声消退了,可不一会儿,外面的人又开始念书:“春山多胜事,赏玩夜忘归。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
其实她念的很小声,常人若非与她同坐一处是听不清的,只是此地太幽静,他耳力又极好,自然听得十分清楚。好在,她并不总念奇怪的野诗,声音也不算难听,一尘也就接受了这份搅扰了。
此刻,他合衣躺在铺了一床暖阳的塌中闭目聆听,鼻间是窗外墙根下无名野花与身上茶枯的淡淡香气,耳畔是低低缓缓的诵读声,不时伴随云鹤三两声低鸣,恍惚之中,他感到仿佛被某种神秘力量引到了世外秘境,身体悬浮在茫茫绿意之中,如此舒适安逸。
倦意缠绕上来,他下意识挣扎。呜呼,又是这般白日困顿,恍以为春至……不,春当真已至了。
最后,睡意还是将他淹没,一只旧到辨不清颜色的布袋,从缓缓松开的掌心滑落下来。
迷迷糊糊之中,他听见一道低低缓缓的声音,由半敞的木窗流淌了进来:
“莺嘴啄花红溜,燕尾点波绿皱。
指冷玉笙寒,吹彻小梅春透。
依旧,依旧,
人与绿杨俱瘦……”
——
苏厌厌刚回屋关上门就听见叩门声,打开一看,是一尘。
此时的一尘有些奇怪,披散在身的长发有些凌乱,一向寡淡的脸上带着少见的犹豫,眼上没有缠布带,能看到眼皮下的眼睛在缓缓转动,浓黑的眼睫也在翕动着,明显有事困惑着他。
“师父可是有事?”苏厌厌问道。
一尘却没有答,只是定定站在那儿,让人摸不着头脑。可苏厌厌有些困倦想午休,又不好直说,显得她很没礼貌,眼珠子一转:“师父要进来坐吗?”
此是苏厌厌故意为之,因为她发现一尘非常看重礼节,与她相对时距离最少保持三尺以上,不同桌共食,更不会踏入她的卧室,所以此邀他定会拒绝,这样她就可以好好享受午休啦。
然而,苏厌厌错了,一尘只犹豫了一下,便合十颔首,在她错愕的目光下大方地提裾迈入了屋内。
苏厌厌还是第一次让陌生人进入自己的卧室,自己先拘谨不自在了:“那,您随便坐……我房间杂乱,师父您别嫌弃。”悄悄扫过四周每个角落,检查有没什么不妥之处好立即补救。
虽然他看不见,但苏厌厌总感觉他有第三只眼,任何什么都逃不过这只可怕的魔眼。
好在一尘并不是来闲逛,直接摸着桌椅坐了下来,对她屋里没有什么兴趣。
“师父喝茶。”苏厌厌给他倒了杯茶,一尘没有喝,而是抬了抬手,笔墨随即摆到了他手下:“笔墨在此,师父请用。”
一尘颔首表示感激,手却已下笔:“苏施主喜欢诗词?”
苏厌厌闻言脸一涨,登时像被人扇了两个大嘴巴似的,双颊赳赳地辣,很是惭愧:“可是吵到您休息?”这几日念诗她尽量小声,正是唯恐扰了一尘,不想还是吵到他了。
一尘温和摇头:“我听念诵的诗词颇为有趣,不知是出自哪本诗册?”
苏厌厌如实道:“多是些抄录的,并没有特定的书册。”因为买不起。
“苏施主如此好学,上过几年学堂?”
苏厌厌憨实一笑:“师父谬赞,断断续续念了三四年,认得些字,可浏览些书籍罢了。”
一尘手指捻笔,直了直腰,唇角浮现一丝从未有过的愉悦:“这么说,苏施主是看过许多书的?可略陈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