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相见（1 / 2）

小王爷打了个哈欠,好像对这场戏看腻了，道：“李将军，改明儿?我一定跟大姐替你美言几?句。”

李行空从底层士兵慢慢爬到将军这个位置上,最?看不上的?就是小王爷这种纨绔子弟。李行空对小王爷的?话不甚在意，心想只要你别?整幺蛾子比什么都好。

小王爷没看周衡,眼神缓慢地朝周衡所在的?人?群瞥了一眼，然后?催动白?马,马蹄“得得”往前走。此时他心里快活,嘴里唱着些不知所云的?戏曲,周衡听?了一会儿?，才?听?到出来那?是《游园惊梦》。

小王爷歪歪扭扭地坐在马背上，似醉非醉,像是没有骨头的?烂泥。他坐在马背上唱得深情：“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情深啊。”

李见青言下之意不过是传达了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信息：不论你干什么都不会逃脱我的?监视。

周衡所有自作聪明的?决定乃至日常的?一举一动都在小王爷的?注视下发生。

李行空看小王爷的?背影慢慢走远,才?低声骂了一句脏话。

李行空心不在焉地看了血影十三娘一眼,然后?大手?一挥,让镇北军的?随从把尸体收了。

汇聚在一旁的?人?群津津有味地议论了一会儿?,十三娘将会成为他们今天饭后?的?谈资，酒后?可以吹嘘见过小王爷的?故事，人?们看了会儿?便散了,毕竟尸体不是什么吉利的?东西。

从头到尾只有伏城和周衡还在原地,周衡紧紧掐着伏城的?手?心，伏城感觉自己的?手?几?乎要被他捏碎。

镇北军处理起尸体来得心应手?,他们找了草席随便把十三娘的?尸体收了，对待十三娘的?态度还不如?那?柄红缨枪，毕竟这把银枪是李将军的?利器，可不敢怠慢了,细细擦拭了一遍才?用白?绢布包起来。

镇北军的?随从用水冲刷着青石板砖上的?血迹，往外泼水的?时候丝毫不避讳周衡，道：“让开，别?碍事。”

周衡没动，被水稀释的?鲜血流进下水道里，另外一部?分泼在他的?鞋面上。他觉得自己的?鞋底黏糊糊的?，好像?在踩着血影十三娘的?尸体和烂肉。

片刻之后?，连镇北军的?随从也一起走了，街上的?人?又开始流动起来，周衡怔怔地望着青石板砖上冲刷不掉的?褐色液体，那?是十三姨娘留在这个世上最?后?的?证据。

周衡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悲哀，十三姨娘是因他而死的?，是因为他这个不中用的?主子死的?。

奇怪的?是，周衡感觉很冷静，十三姨娘的?死好像是把他唤醒了，他恢复了全部?的?记忆，找到了自己久违的?力量。他不能再缩在伏城的?保护圈里，不能躲藏在“周玄逸”这个假名下，他是周衡，是当今太子爷，是周朝?统，他必须扛起他所应该承担的?责任。

周衡松开紧握伏城的?手?，哑着声音说：“我是周衡，当今太子爷。”

伏城嗯了一声，他已?经明白?对方的?身份了。

周衡道：“拜托你一件事。”

伏城安安静静地听?着，却?充满担忧地看着他，没有人?在面临这一切的?时候还能保持镇定。越是?常，就越不?常。

周衡看着伏城，道：“找到血佛。”周衡的?眼神很认真，他把自己的?生死全盘交托在伏城手?里，第一次对一个人?如?此毫无保留地嘱咐，道：“有龙符在手?，陆川柏不敢拦着你，进夏侯府找到血佛，然后?毁了它。遇到危险不要逞强，血佛找不回来没关系，你一定要回来。”

物件是死的?，人?是活的?，他因为血佛失去了十三姨娘，不能因为血佛再失去伏城。

伏城觉得他话里有话，问道：“那?你呢？”

周衡深吸一口气道：“我去面见小王爷。”谈起小王爷的?时候他冷笑了一声，李见青想要的?是自己，那?他就自己送上门?去。

伏城张了张嘴，这件事没有他能够插手?的?余地，但伏城根本不想让周衡和李见青见面，李见青这个人?城府深到可怕，即使不会武功，也让人?忌惮。

周衡道：“我去把十三姨娘的?尸体带回来。”

十三娘已?经死了，只是一具尸体，已?经不会产生任何有用的?价值，假如?周衡真是那?个冷血的?太子爷，权衡利弊之下不会选择冒险，只身面见小王爷只为了把一个人?的?尸体带回来。

伏城闻言却?安心了，不管是叫周玄逸还是周衡，他都还是那?个人?，名字和身份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他既没疯也不傻，想要什么就去拿，对目标紧追不舍。这样的?周衡有什么不让人?放心的?？

伏城心中了然，道：“小心点。”

周衡却?放心不下伏城，夏侯府内部?混乱，不知道有多凶险的?东西在等着他，道：“你也是。”他说完这句话，似乎觉得不够似得，又补充道：“要活着回来。”

要活着回来啊，伏城，我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伏城对周衡笑了笑，露出两颊的?酒窝，道：“放心吧，死不掉的?。”

伏城朝西走，周衡朝城东走去，他知道小王爷在德月轩等着他。小王爷的?心思太好猜了，锱铢必较，哪里丢了的?面子就在哪里找回来，当时周衡对小王爷避而不见，李见青伤透了心。

周衡一进德月轩，朱老板便迎了上来，说小王爷在楼上雅间等了很久了。

周衡淡淡地扫过在场的?宾客，他的?目光扫过最?北桌的?那?个人?，上次他来德月轩的?时候，伏城曾指出这桌人?的?不对劲，这次他又来了，他样貌普通，点了一桌子菜，却?没怎么动过饭菜。

这是一只专门?盯着自己的?鹰隼。

周衡在伏城的?训练下，开始有目的?地环顾自己所在的?环境，德月轩里这样的?人?不止一个，他目光能够触及的?范围内便有四桌人?。

周衡冷笑一声，小王爷疑心病重又怕死的?毛病还是改不了。

还未等朱老板引见，周衡便轻车熟路地往楼上走，在朱老板讶异的?目光下砰地一声踹开楼上的?一间雅间。朱老板为之一愣，心想这客人?真是脾气暴躁。

周衡踹开的?是上次他与夏世林密谈的?那?间雅间，果然李见青就在其中。

他坐在?中间，两侧各站着一个人?，左边是跟周衡七八分相像的?李文?秀，李文?秀看到周衡目光一缩，然后?便控制不住地低下头去，他看见周衡总是惧怕的?，就像是赝品看到了真迹。右边站着的?苏媚娘，苏媚娘一见周衡便笑了，她笑得明艳动人?，一双如?丝媚眼像是含着一潭春水。小王爷这个人?背后?站着无数高手?，光这个屋子里就有四个人?隐藏在暗处，周衡知道这是李见青养的?走狗，在这间屋子里，他但凡敢动手?都是毫无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