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回 剑走偏锋(2 / 2)
我将手中之物再度握了握,不知为何,心中却是有些犹豫。
韩远之见我仍难下决断,便再度开口:“皇上若受伤,此事传到前线,必将动摇军心。即便后殷未能及时退敌,周军却也有自行退兵的可能。”说罢一舒广袖朝我拱手道,“将军方才言及报医腿之恩,此便当老朽的不情之请罢。”
我沉默良久,终是点了点头道:“皇上现在何处?”
“便在隔壁雅室。”
“那么,劳烦韩老为我准备一匹良驹。”
“自当令将军日行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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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缓缓推开门,一眼便看见萧溱立在窗边。
他背身对着我,静静望向窗外。褪去了火红的貂裘,仍旧身着一袭绛色锦袍,长身玉立,衣带翻飞,观之背影便觉华贵非凡。
腿脚虽能走动,却依旧不太好使。我顿了顿,拖着沉重的右腿缓缓朝他走去。
似听闻到身后的动静,他微微转了转身子,觉察到是我,便仍旧回转身子望着窗外。片刻后缓缓道:“看来独孤将军已无大碍了。”
“托皇上洪福。”我行至他身后站定,幽幽道,“只是,皇上为要何如此,我虽觉受宠若惊,而对此原由,却百思而不得其解。”
萧溱轻轻哼笑了一声,回身望着我道:“这果真如此重要么?”
我定定与他对视片刻,随即亦是淡淡笑道:“正如皇上所言,确是不重要。腿伤已无碍,我自当感激在心。”
萧溱狭长的眸子弯成浅浅的弧度,随即又转过身子,面向窗外道:“你要如何感激朕?”
我并未应答,只是是抬脚缓缓朝他走近,笑道:“不知皇上希望我如何感激?”
萧溱顿了顿,转过身来,目光里似是有些诧异。笑了笑,想要说什么,却生生被打断。
我忽然伸出一手扯住他的前襟。萧溱目光里的诧异被顷刻被放大了许多,下一刻却微微眯起眼,随我手中的力道弯下了身子。
我从他眼中看着自己此刻正带着笑意,仰起脸狠狠朝他唇边凑过去。
却在即将触到时猛然停下。
然后,萧溱身子猛地一僵,一把推开我,退身踉跄几步靠向窗边。
血顺着他的右肩不断淌下,很快在他绛色衣衫上沁出一片深红的印记。
他眉心因疼痛而狠狠敛起,伸手握住右肩头的刀柄,缓缓道:“独孤鸿……这便是你感激朕的方式?”
我在他猛推之下亦是仓皇退了数步,略略站定,淡然笑道:“上次行刺未能成功,看来果真是需要耍些手段的。”顿了顿,又道,“我绝非恩将仇报之人,只是后殷河山危急之时,我却是无论如何无法在此袖手旁观的。”
“朕早知你不会真心归降……”萧溱右手死死握住窗沿,出语之声已然有些虚,“却未料……你当真会对朕下手……”
粘稠的腥红液体还在不断从刀锋边涌出,顺着窗台一直流到地上,已积成一滩小小的血洼。而他似丝毫不顾,只是死死地盯着我。那一刻的目光,竟是从未有过的幽深和绝望。我身子微微一颤,不由退后一步,只觉一霎间心中却生了几分悔意,对自己这番卑劣之举。
“或许皇上早该杀了我。”我将视线挪向别处,竭力做出面无表情的样子,随即转过身子径自走到门边,头也未回,“告辞。”
推门而出的那一刻,我隐约听见身后沉重的声响,不知为何竟心中一乱,脑海中霎然浮现出萧溱身子顺着窗边颓然滑落,倒在地上的样子,竟彷如亲见一般。
失神片刻,走出门看见韩远之静立在外。
“于是便有劳韩老了。”我与他轻轻别过,抬眼便望见风雪间立在院门口的朦胧素影,却是萧溱载我前来的白马。
“韩老可是要鸿骑此马离开?”我回身无奈笑道,“马通灵性,若知我伤他主人,又岂会安然从我之意回后殷?”
“此马乃良驹,日行千里,自是好过老朽院内的任何一匹。”韩远之撩起门帘回身徐徐道,“正因马通灵性,它见皇上亲自带你前来,知将军乃是其主珍重之人,定不会违你之意。”说罢便转身走进屋子。
而他方才之言却久不能散去。我立在原地,忽然间觉得这般以德报怨之举,却是连自己也不齿至极。
顿了顿,心知既已为之,则无回头之路了。便稳了稳步子,走近那白马。
大雪弥天,白马几要隐没于其中。我立在它旁边,犹豫片刻,伸手试探般地抚上它的背脊。
白马略略挪动了身子,却并无反抗之意。然而它的背脊上,我方才抚过之处,却留下一道骇人的血痕。
看向自己右手,却惊见掌心一片殷红,部分红液已随着掌纹滑至手腕,沾湿了衣袖边缘。
想必是方才刺杀萧溱时,血溅至此。心中却无由一紧,整个人恍惚间竟愣在原地片刻。
蹲下身子,抓了一把雪,在手中揉搓。松开手,任其落回在地上时,便已尽带红渍。
站起身正待上马,隐约听到有人远远唤我,循声而望,却见韩远之立在院门,朝我徐徐挥手。
“不知韩老有何吩咐?”轻放下马缰,行至他面前道。抬起眼,却见他眉目中已有明显的忧虑之色,不觉有些诧异。
“独孤将军且莫离开,”他叹了叹气道,“请随老朽进来。”说罢便转身朝萧溱方才倒下的雅室走去。
我此刻着实不愿在见到萧溱,怕见他形状颓然,让心中我对自己的不齿之举更加不安。犹豫了片刻,几步跟上韩远之,“韩老,我此行迫在眉睫,若再久留,只怕耽搁了时机。”
“独孤将军,”韩远之行至门畔,忽然转过身子,面目中尽是凝重之色,“你若此刻离去,皇上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