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1 / 2)
北地夏短冬长,即使开春了,也不见回暖,晚间又下了一场雪,隔了一夜,那股子寒意更甚了。
四五点钟,天还没擦亮,府邸各房的丫鬟便早早地生好了炉子,腾腾的热气烘得屋子暖洋洋的,倒也不觉得乍暖还寒时候最是难熬了。
金禧儿正守着炉子打盹,叫管事的周嬷嬷逮个正着,一把拧住了耳朵,将人提溜了起来,啐道:“嬷嬷我就是个水晶肝玻璃心的,瞧你十五六了还跟耗崽子似的长不大,心不落忍,分你的都是轻巧的差事,你倒好,竟学会了偷奸耍滑,赶明儿打发你去厨房,看不累死你个不知好歹的小蹄子。”
金禧儿耳朵一阵火辣辣的疼,瞌睡虫早跑光了,这会儿瞧周嬷嬷满面怒容的,真怕她狠了心打发自己去厨房,连连求饶着,“哎呦,我的好嬷嬷,快消消气,您是个金贵儿人,真气出个好歹,金禧儿就是十条命也赔不起啊。整个大帅府谁不晓得嬷嬷最是好心肠,连只猫受了冻都心疼直掉眼泪。昨晚我刚躺下,就被林姑娘叫去教她打络子,足足折腾了大半夜。回屋刚沾枕头,连被窝都没焐热呢,就起来生炉子了,眼皮支棱着到这会儿才塌下来够不容易了。好嬷嬷,您就饶了我这一回吧,回头我天天给您揉肩捶背,权当孝敬您了。”
周嬷嬷是夫人陪嫁的丫鬟,又是大少的乳母,也算这后院半个主人了。过了年近五十了,办事倒是尽心尽力,很是得主子器重,就是倚老卖老,难免有些自视甚高。
金禧儿好话说尽了,周嬷嬷绷紧的面孔才稍微缓下来,松了金禧儿的耳朵,嗔道:“你个鬼丫头,别以为说两句好听的,我就饶你了。夫人起了,正张罗着开饭呢,你去叫大少爷下来吃饭。”
“哎……”金禧儿欢欢喜喜地应下了,两步便窜到楼梯口,才要上楼梯就听周嬷嬷说:“大少在书房呢,林姑娘也在,你脚步轻些,扰大少清净,仔细你这身皮。”
闻言,金禧儿脚步一收,顿了顿才迈着小碎步蹑手蹑脚地上了楼,才走到楼梯拐角就听见一阵嬉笑声。书房的门没关严,嵌了一条缝,金禧儿就趴着门缝听音儿。林姑娘身子骨不结实,平日里就是哪个粗手的下人弄出个声响来,都吓得病上好几天,所以下人们伺候林姑娘总是要格外的留神。
说起林姑娘,跟大少爷沾亲带故的也算是表兄妹。大帅族内兄弟众多,膝下都少不得儿女双全,如此一来,小辈自是人丁兴旺,按家谱排序,大少排行老九,所以外面人都喊他九爷。而林姑娘正是三爷的小姨子,上回三爷跟少夫人回来省亲,一直带着她在大帅府住了半个月,临走前突然病倒了,三爷和少夫人有事在身实在无暇照看,只得单留她在大帅府养病了。
林姑娘样貌自是顶好的,学问见识也是拔尖的,偏生的个娇弱的身子,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矫情得紧,连二小姐私下都编排这名门闺秀怎生的一股小家子气,真真的不如小家碧玉来的讨喜。偏得大少爷喜欢的紧,自打林姑娘进了府,连潇湘馆和凤凰台都去的少了。
屋里,萧霁北手里摆弄着如意络子,装模作样地仔细打量了一番,心里暗暗发笑,这都什么年月了,谁还兴挂这个,又不是前朝旧人,腰上系个络子出门精致体面,左右他是不带的。心里这么想的,嘴上说的却是另一番意思,他面容本就英俊潇洒,这会儿微眯着眼睛,做出含情脉脉的样子来,哪是豆蔻少女受得住的,更别说一番客套话也说的深情款款的。“你身子骨不好,以后这些粗活吩咐丫鬟们做就好,仔细你的身体,累坏了,三嫂可是要心疼的。”
林琅别过头,撇着嘴自怨自艾道:“我性子别扭不招人待见,也幸得有个姐姐稀罕着。哪天就是病死了,也就姐姐伤心而已。”
萧霁北听不得她说这些感伤的话,冷了脸硬声道:“整天生呀死呀的你也不忌讳,你是三嫂的亲妹子,她自是心疼的。你病了,我也是心疼的,上回你咳了一整天,吃什么都不见好,嗓子都咳出血了,我都恨不得替你病着。”
林琅转过头,倒是未动容,嘴角却噙着笑的,看了一眼萧霁北手上的络子说:“这络子我昨儿打了一宿,只是初学,不过就是有个模样,手艺自是比不上府里的丫鬟婆子们。你若是稀罕就带着,不稀罕扔了送人都随你,左右别还回来就是了。”萧霁北柔声道:“不在手艺,在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