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秒杀（2 / 2）
“怎么会……”薛槐略显慌乱，后又飞快质疑：“这根本不不是筝，这是瑟！只有瑟才有二十五根弦！”薛槐的质疑也是其他人的质疑，秦筝一贯都是十三弦，怎么会有二十五弦的秦筝？这分明是胡来啊！
太乐署令应当是众人之中对乐器最为熟悉一人，他起先是坐着看的，后来因为太震惊，直接站起来了，这一看，他立马惊呆了：“古籍记载，筝，秦乐也，古瑟五十弦，后破为二，瑟自此二十五弦；秦人鼓瑟，兄弟争之，后瑟又破为二，筝，争也；故得名‘秦筝’，秦筝本为十二弦，后加一弦，得十三弦。”
“二十五弦，本为瑟弦数，但……”
太乐署令管的乐师众多，也对各类乐器熟知，细细一看之后便猛摇头：“不对，瑟之音柱与秦筝不同，这音柱分明是秦筝的摆法，这……确然是一张二十五弦的秦筝！”
涂沁心替薛槐抱不平：“秦筝本为十三弦，它有二十五弦，便不是秦筝！瑟有二十五弦，但音柱摆法又与它不同，那它就是一张不筝不瑟的古怪之物，这样的东西当不得乐器，不该拿来与人比试！”
“女郎这番话未免太霸道了。”萧恒睨了一眼韩王府那头，语气意外的冰冷：“薛三郎能临阵换琴，琼珠为何不可？就许薛三郎以十三弦的秦筝对阵七弦琴，就不许我们用二十五弦的秦筝对他的七弦琴？这是什么道理？”
“正是此理。”萧武弯唇一笑，紧跟萧恒之后，“我们两府比试，且不说是否关外人的事情，就说当日定下比试时，只说了时间与罚赏，可从未规定过要用什么乐器来比，别说是一张二十五弦的秦筝，哪怕她今日只用一片竹叶来吹奏对阵，我们安王府也是敢认的。”
兄弟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竟是将琼珠死死护住，一副此刻谁不让她用这张二十五弦筝便要给他好看的样子。
“不必多言！”温文如玉的薛三郎，第一次粗声打断众人之言。
此时此刻，他眼中只看得到那张二十五弦秦筝。薛槐稳定心神，“薛某诚心请教女郎的二十五弦筝，还请女郎不吝赐……教。”薛槐的最后一个字失了音，整个人有些茫然。
琼珠正在为自己缠义甲。
秦筝的义甲，一般为削成四方的竹片，宽不过指，缠绕固定，也不是不能用别的材质来作义甲，好比兽骨。只是一来音色上有差别，二来兽骨的义甲通常要比竹片更贵一些，若是碰不到好的料子，兽骨义甲损毁，一时之间还难寻合适的，相较之下，竹片的会方便更多。
此外，义甲为右手佩戴，拨弦弹奏也是右手，左手虽有弹奏辅助的时候，但是情况很少，且多为刮奏，以指尖软肉拨弦带出低沉浑厚的琴音，加上左手需要配合按弦取音，如果戴义甲，按弦时会有影响。
可是眼前的少女，从身上摸出了一个布袋子，从里面取出的义甲，是……
是玳瑁片，一共八片。
玳瑁片打磨成了类似水滴的形状，不同于竹片义甲。
她双手都戴义甲！
准备就绪，琼珠轻提裙摆，盘膝而坐，一双腿正好放在秦筝斜斜支起留出来的空间里。她双手抬起置于秦筝之上，手指起势，竟是双手都在琴柱右侧弹奏的位置。
整个琴台都变得格外的安静。
起奏之前，琼珠忽然抬眼，看了太子那处一眼，却不是看太子，而是看边上张示出来第二道题——
平。
何为平？
归于平寂是为平，没有高低凸凹是为平，心境安定是为平。
但也不仅于此——
少女眉眼垂下的瞬间，运指拨弦。
同样佩戴了义甲的左手在前拨弦起奏同时，右手在后紧跟着拨弦，一样的托劈挑抹，勾剔打摘——这分明是三郎方才奏的《江流赋》的起调。
不，不对，一样的调子，却是完全不同的奏法。
她是双手弹奏！
左手拇指分别于食指、中指同时勾弦作为辅音，右手的速度比薛三郎快了一倍不止！
席间几位习乐的老师一个个早已目瞪口呆，此时此刻，谁都没像薛三郎演奏时那样站出来说什么指法纯属基功深厚。这已经不是基功的问题了——能以这样的速度四指拨弦，没有不仅没有任何杂音，一段音律下来如暴雨疾行倾势而下，前所未见！前所未见！
没有鼓声助势，却更加将秦筝的气势凸显出来！
前奏之后，便要开始提势了。
薛三郎奏这一段时，是右手摇弦，左手刮奏为辅音。
只见琼珠双手同时变指法，右手摇弦，左手——
左手不是刮奏，而是以极快的速度四指轮拨，像是在弦上走路一样，自下而上，自上而下。与此同时，右手没有将小指扎桩于筝首的弦孔边摇弦，而是悬腕摇弦，右手上下左右自由游走！
筝乐者皆知，未戴义甲的左手刮奏时，声音会更加低沉浑厚，本也是个辅音，不强风头是应该的。
可是眼下琼珠双手皆有义甲，左手四指无论在力度还是灵活度上，简直比一般秦筝乐者的右手还要厉害！
那一番弦上拨走快到让人几乎看不清楚指法，且四指拨奏又要换弦前行，稍有不慎便会行程四声一段，四升一段的断音层，可是她这一番拨走非但有堪比刮奏一样行云流水的流利，还让每一个音都清晰鸣脆，不可谓不惊艳！
悬腕摇也是摇指的一种指法，意思是不以小指为支点，提腕悬空摇弦，没有支点作为着力点，在丈量义甲触弦多少时就要凭绝对的经验和熟练程度。
不仅如此，音柱于琴板上支起琴弦，筝柱于岳山之间，哪怕是同一根弦，位置不同，音色也会不同，中间的位置音色更饱满，若往两边靠，因为弦的紧绷，音色会稍微硬脆一些。
薛三郎的摇指是扎桩摇，配合刮奏，的确气势层叠，颇显雄厚。
但是琼珠的悬腕摇于琴弦上游走，明明是同样的调子，她所奏出的这一段，除了有江河翻波的气势，还能听到那细密急促的曲调中若隐若现的起起伏伏，一如江波翻涌后激起的小团水花几经起伏，荡漾开去；左手轮指代替刮奏，仿佛间好似能将每一个音都抓出来，但刚要分辨时，它们又钻入无数音符之中，茫茫难寻。这种抓人的音韵，经过凿洞方鼎放大之后，越发令人心震颤！
此刻，已经没有人能像薛三郎弹奏时就指法与功力侃侃而谈了。
因为连薛三郎在内，都已被那眼花缭乱无从分析，熟悉又陌生的指法奏的目瞪口呆。
然而，这才是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说过秦筝在唐宋时期才改成十三弦，我隐约记得资料说的是唐朝吧，就是很鼎盛嘛，然后当时很多文化都流传到日本，十三弦的筝也是，然后一直到现在，我们的古筝从十三弦演变到十六线，十八弦，再到现在通用款式的二十一弦。但其实也有二十五弦和二十六弦的，不过演奏中很少出现，资料就这么提了一嘴，也没给我一张图看看二十五弦的长什么样。
另外，关于古代义甲，我没有看到图，只是无意间翻到一个日本十三弦筝的演奏视频，是一个日本的筝乐队，将筝和现代元素结合的一个演奏，我瞄了一眼，他们的义甲就是方形的，方方正正，就直接用了这种形象。
此外，李商隐有一首诗里写“十二学弹筝，银甲不曾卸”，侧面写了古人弹筝时就已经带了义甲，不过她这个银甲，我jio得未必是银质的，所以我用了更通用的竹甲~
此外，古筝的结构学问告诉我们，支起琴弦的那个叫做筝码。岳山就是古筝弦自弦孔而出后，搭的那一条边边，好像~
至于说到狂拽酷炫吊的古筝大大，必须提一嘴墨韵大大。指法外行看的很艰难，半蒙半猜半编。抱歉我不是唯粉！！
本来说这个情节这章结束，结果不小心写多了，不好意思预估错误，明天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