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第 117 章(1 / 2)
之后的路程,明黛没有怎么说话。
她还记得自己的初衷,很快便收拢了情绪,默默地往上爬。
事实上,秦晁也没想找她说话。
长阶难行,边走边说话,只会更耗她体力。
走了一阵,明黛再度停下歇息。
秦晁的体力显然更好,她腿都软了,他还如闲庭信步般,气都不喘。
她看向秦晁:“秦大人不必碍于同行束着脚步,先走吧。”
秦晁闻言,往长阶上看了一眼,竟没有推拒:“好。”
男人的爽快,令明黛颇感意外。
从小到大,她没少被搭讪纠缠,软硬不吃,挥之不去。
就在刚才,她还设想过面前的男人若露出痴缠之态,该如何应对。
事实证明,实在是她想多了。
可正因如此,明黛觉得秦晁给人的感觉很舒坦。
明黛含笑点头:“大人随意。”
秦晁搭手作拜,随手将衣摆掖入腰间,一双长腿像是终得解封,大步向前。
明黛看他一步连跨几阶,眨眼间超前许多,回想他刚才一阶一阶跟着走的局促,不由生笑。
这是憋坏了吧。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理顺了气息,继续往上走。
走了没多久,明黛忽然停住,看向不远处正坐在台阶上歇息的男人。
秦晁也看到了她,他笑笑,起身再出发。
很快,明黛又瞧不见他了。
她再往前走,果然又见他在歇息,又是瞄见了她就继续动身。
这样来了几次,明黛渐渐摸索出来——他是将她的脚程当做休息时间的参照?
明黛笑笑,继续登山。
路程过半时,明黛已累到喘息的力气都没了。
阿福返程下来劝她乘车上山,明黛摇头拒绝。
阿福急了,说好的不逞强呢?
已走了半程,明黛向护卫要水食。
沁凉的水浅浅抿了一口,明黛含了一会儿才缓缓咽下。
她接过装着果脯的小荷包,拈起一颗送到嘴里,甜中带微酸的滋味在口中化开。
明黛眼眶微红,努力露出笑来。
若有来生,愿她们能生在富贵之家,一生有尝不完的甜。
吃了几颗,心中情绪渐渐舒缓。
明黛最后饮一口水,看着手里的小食包,忽然想到什么,抬头继续往上走。
“郡主不再歇歇吗?”
明黛:“不必。”
她脚下走得慢,目光却跃到前头找寻什么。
很快,明黛看到了他。
果然又在歇息。
他坐在台阶上,衣摆已从腰间扯出,搭在屈起的长腿上。
腿上放着吃的,他时不时捏一个塞进嘴里,目光盯着道外的草树丛中,看的出神。
男人肤色偏白,轮廓精致。
从明黛的角度看去,正好瞧见他侧首咀嚼时露出的下颌线,如画笔勾勒,流畅漂亮。
明黛目光微动。
她这才发现,他举动时多用左手,右手屈臂搭在腿上。
他是个左撇子?
明黛轻提裙摆,轻轻踩阶走过去。
秦晁敏锐察觉靠近的身影,他转头看去,目光撞上她的,食指抵住唇——嘘。
明黛当即止步,站在五六层台阶下,好奇的偏头,顺着他的目光往阶梯道外的丛堆看。
看什么呢?
秦晁在她眼中捕捉到疑惑,指了指草丛最深处,神秘兮兮的说:“有只狐狸。”
狐狸?
明黛好奇的侧身探头,只见黄绿交接一堆杂乱初,果然有一抹深棕窜动。
她眸子一亮,不觉放声:“真是狐狸!”
不想小东西警觉得很,丛中嗖的一声响,深棕影子已消失不见。
“啧。”秦晁神色无奈,“吓跑了。”
这语气,分明是在说——都叫你小声点,看,被你吓跑了吧。
明黛轻轻咬唇,无可辩驳。
好像真是她吓走的。
明黛:“野狐狸我是找不回来了,赔你个别的。”
秦晁缓缓望向她,目光是个静候下文的意思。
明黛隐隐觉得,他的态度不似之前那般拘谨恭敬。
可是,她并不觉得被冒犯轻视,反倒觉得这样的相处自然又自在。
仿佛相识已久,故友重逢。
明黛手捧着小食,递向几层台阶上支腿坐地的男人。
“走了这么久,补充体力。”
秦晁看向她手里的东西,扬起嘴角,并未伸手。
他拿起腿上兜着的东西,举到她面前。
明黛这才看清楚,他手里也是个装着小食的荷包,也是各色各样的果脯。
两人对视一眼,复又笑了。
……
秦晁没再一个人往前走。
长长的石阶,两人停停走走,足足用了两个时辰才登顶,日头已西斜。
明黛累得不轻,脚掌的疼已上升到两条腿。
好在长孙蕙已为她打点好一切,刚到便有僧人前来领路。
另一边,也有僧人来为秦晁领路。
秦晁对僧人礼貌作拜,回身与她告辞,明黛颔首一笑,也与他作别。
佛寺的房间十分简单,一眼便可看全。
好在,住宿的条件讲不得,热水还是供得起的。
山上寒气重,又是佛家重地,明黛只简单的净面洗手,擦拭了一番。
最后,阿福兑了满满一盆热水给她泡脚。
鞋袜褪去,脚掌入水,明黛长舒一口气。
疼痛感在热水浸泡中消退,她终于活了过来。
“郡主鞋里垫的什么呀。”阿福抽出来一看,眼都瞪圆了。
“这鞋垫是没锁边么,须须散散乱糟糟的。”
她不记得给郡主鞋里垫了这个呀。
明黛看着阿福一惊一乍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这个就别要了。明日奴婢下山为郡主多准备一些。”阿福准备丢掉。
堂堂郡主,岂能用这样粗糙的东西!
“等等。”明黛叫住她,短暂的思索后,她说:“留着吧。”
阿福懵了,留这种东西做什么呀?
……
明黛白日里耗了太多体力,草草用了些斋饭便早早睡下。
佛门重地,不得持械佩刀,随行的护卫解下兵甲,分两拨守夜。
秦晁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在东院的门口站了片刻,但见守卫森严,眼中透出几分冷笑。
气候转凉,入夜更早,寺中弟子晚课未结束,天幕已暗沉一片。
秦晁出了寺门,在后山小道上转悠。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近十个身着夜行装的人被捆成粽子,丢在后山尚未开垦的荒地里。
秦晁斜倚着一株大树,淡淡道:“丢远些,别压到寺僧种的菜。”
孟洋带人处理完这些人,过来问:“晁哥,怎么处置?”
秦晁手里玩着一枚轮玉,平声道:“先喂点药,看着。”
男人眼神幽深,浑身泛着寒意:“她还会住几日,这期间,这种苍蝇来多少捉多少。”
“然后,在她离开的前一日,悉数打断右臂,送到宁国公府。”
孟洋一个激灵,没敢反驳。
饶是跟着秦晁一起挺过了这半年多,他依旧觉得晁哥变了太多。
很久以前的秦晁,雷厉风行果断干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后来有了明黛,虽然他还是那个有想法有主意的秦晁,但手段却收敛许多。
明黛是他的软肋,他不可避免的瞻前顾后,谨慎思索。
那时,他和胡飞倍感欣慰,总觉得晁哥活出了新模样。
然而,这一切都在嫂子离开之后改变了。
晁哥没有软肋,也没有顾忌了,狠厉程度更胜从前。
原以为再见到嫂子,他会有所改变。
可到这一刻,孟洋才明白,他的改变,仅限于在嫂子面前。
“不、不审吗?咱们都没问他们是什么来历。”
“有什么好审的。”秦晁眼中映着漆黑夜色,扬起几分冷冽的笑意。
“送到宁国公府后,别惊动旁人,务必让国公爷和夫人亲自验收。”
“若不是国公府派出的,就告诉他们,这些打扰盛安郡主的喽啰,我已收拾干净。”
“若确然是国公府派出的,就说这里有我,他们可以放心。”
孟洋听得满面冒汗。
哥欸,你口里的这个国公爷和夫人,可是你未来岳丈岳母啊。
这么嚣张的去,不会出事吧?
……
处理完这头,秦晁回了寺院。
到东院门口时,明黛房中灯火已灭,院中守卫不曾懈怠半分。
他笑了笑,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没有骗明黛,而是真的要了热水仔细洗手净面,擦拭一番。
宽衣躺下时,冰凉的床铺让他难以入眠。
秦晁掏出那个装了肚兜的小荷包,将它放在枕边。百来个日夜,属于她的气息已经差不多散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