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六七(2 / 2)
面前,是她心爱的女人,她心爱的女人为了救他,甚至可以付出那么重的代价。裴子玄记得,她是最怕痛的,一点点小疼都忍不了。
他闭上眼睛,缓缓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将心比心,换做是一个正常人,而非是将死的他,此时定该感激涕零,立刻与这个女子海誓山盟,永生永世。
可是现在呢,他是个即将赴死的人,而他心爱的人,马上要嫁给另外一个人。
且她愿意为他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又并非喜欢,而仅仅只是报恩。
想得到却又不敢,不仅不敢,又没有资格。
他的心痛到仿佛被人狠狠捅了心窝,一把尖利的匕首,用力推进去,推到一半以后,缓出三秒余味,再狠狠戳到另一半刀刃。
悠宁的人生,他没有权力为所欲为。
裴子玄用力压抑住口腔内的腥甜,之后哑着嗓子。
“你出去吧。”
他闭着眼睛,没有看她。
悠宁整个人哭得脸泛着红色,她的十指指尖已经开始发麻,灵台也开始有些不清醒,似乎在天旋地转着些什么。
但是她的眼睛依旧盯着裴子玄,悠宁仔细看着他的唇形,然后听着耳边一遍遍不断循环往复的碎音,终于是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悠宁的觉得自己脑子晕晕的,心里疼得厉害,伤心,痛楚,气愤,她不明白裴子玄到底在拒绝着什么。
她已经及笄了,已经不是一个不能为自己负责任的小孩了。
为什么,他连给她一次机会的都不给,只会说一句你先出去吧,为什么?
“凭什么?”
悠宁用力地喊了出来。
“凭什么?”
“裴子玄你说话啊,凭什么!?”
她的嗓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一边喊着,一边泪水不停地落了下来。
“是不是在你眼里,我什么都不是,对不对,你从来没有看得起我,你从来没有觉得我是个人!一个活生生站在你面前的人,是不是?”
悠宁从来都没有如此大声且持续地讲过这么多的话,她心里有愤,有苦,有怒,有伤心。
“为什么?你当时想让我住进东宫,我就只能住进东宫,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就那么跟你牵牵扯扯了这么久,现在呢?现在呢?!”
“现在我又被你抛弃了,你莫名其妙就走了,我觉得你是生我的气了,我和你解释,你又不听,我是不是在你眼里,就是你想留就留,不想留就扔掉的这样一个这么没有用的东西。”
裴子玄睁开了眼,悠宁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化成了一根针,扎进他的心里,一颗颗,绵绵不停,留给他的,就是千疮百孔,与痛彻心扉。
他明白,这个根,必须在他这里断掉,他知道,悠宁对他的念想也仅仅就是报恩而已,他现在就是要让悠宁知道,他根本就不需要她的报恩,她无需做任何事情。
最好的,就是让她永远恨他裴子玄。
大约。
就是那种他死了,她会笑一下的那种。
此般,她便也不会受伤了。
裴子玄脸上露出寡淡的笑容,带着浓浓的心酸与苦楚,即便他在尽力掩饰着。
“对。”
他抬眼对上面前悠宁的目光,一句话,说得让人寒心彻骨。
悠宁的睫毛不受控制地眨了几下,她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向后退了几步,茫然又无助。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继续说话。
空气好像突然凝固了一般,让人喘不过气来。
悠宁一下又一下地摇着头,她回想起往昔地朝朝暮暮,她不相信,她不相信裴子玄刚才的那句肯定。
一定是假的,他一定是在气头上,他一定是觉得她是个小孩,每天都取血这种事情她做不到。
悠宁慌乱地看了一眼地上残余的茶杯碎片,几步冲上前去,捡起一片,直接朝着自己的胳膊上划过去。
快到甚至裴子玄都没有反应过来。
看到嫣红的血,从她白皙细腻的皮肤上涌出来,裴子玄整个人瞬间站了起来,一步迈到他的身边。
就是在这个空档,悠宁又在自己的伤口上用力地划了一道。
下一息,她手上的碎片,被裴子玄打掉。
“你在干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裴子玄撕开衣服的一角,然后立刻在她伤口靠近心脏的一端扎紧,抑制血液的疯狂流出。
他拿出常备的工具,迅速地为悠宁的伤口做着处理。
她被裴子玄揽在怀里,悠宁闻着他身上那股子妖异的香味,感觉胳膊上的疼都消了些。
“老师,宁儿不疼的,宁儿真的受得住为你取血,真的,求你,别死,行吗,求你……”
“不要说话。”
裴子玄看着悠宁的伤口,感觉比伤在自己身上疼千百万倍。
生平第一次。
裴子玄一滴泪,顺着鼻骨,划到唇角。
悠宁眼眸中闪出一瞬间的不敢相信,她抬起另外一只没有受伤的手,轻轻擦掉了他唇角的泪。
“不要哭……”
裴子玄没有说话,手上处理伤口的动作极为轻盈而迅速,此时已经处于最后的包扎阶段。
悠宁看着面前一脸认真的男人。
“老师,让宁儿留在你身边,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