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agare（2 / 2）

“正横航行！正横航行！”于是，叶可昂声下达了命令，女水手发出了如同狮子咆哮般的吼声，齐心协力的拉动着滑索，随着船帆转向左侧，船长也将舵柄向左压到了底——不同于其他的盖伦帆船，列奥纳多改善了灰冠雀号上的舵销系统，使得叶可一个人就能够轻松地操纵这么一艘大船，而且让这艘船拥有了其他盖伦帆船所不能比拟的灵活性。

浪花在船头击起十几尺高的涛波，拍湿了大半个甲板，在扭转舵柄所造成的船身倾斜，还有信风鼓吹船帆而带来的拉力间，灰冠雀号稳稳地保持住了平衡，并拐了一个近乎于直角的弯——对面的走私船上的船长也并非等闲之辈，如果灰冠雀号无法做到以这么一个刁钻的角度转向，那么走私船接下来就会占据上风位，叶可则落到了下风。随后，只要他持续拉开两船之间的横向距离，即便灰冠雀号的速度极快，也很难再与它达成平行航向，并再次攻击。

对方情愿绕这么一个大圈，就是为了扭转此前叶可占据了上风，而且速度比走私船快上一大截的劣势。

“收帆！减速！”

叶可再次下达了命令，此时走私船只正处近风航行的方向上，从对方调整船帆的方向来看，恐怕他们是想再绕半圈，回到顺风向上。这么一来，无论是多走的航程，还是速度，都会比灰冠雀号慢上一截。

在海战中，较快的船只的确占据优势，但是较慢的船只也能通过打速度差来避免受到攻击，经验充足的船长还能借此拉开距离——假设敌对的船长没能及时判断出对方的航向，并下令减速的话。

显然，叶可并没有如同走私船船长所料的那样，落入对方的陷阱里。

副帆和斜帆都被收了上去，就连主帆也收了一半，灰冠雀号这下的速度就跟对方船帆全开的速度差不多了，玛蒂尔达全神贯注地紧盯着对面的船只——此时两船的距离比之刚才更近了，一旦西班牙大帆船也转为了正横航行方向，灰冠雀号就会驶入对方的炮火范围内。

“叶可，”大副突然转向了船长，猎猎海风吹拂着她灰金色的长发，一绺一绺粘连的发丝掠过坚毅的五官线条，她的眼眸仿佛被大海染过，反射着烈烈日光，“当我下令开火以后，你就立刻转为正顺航行方向——”

叶可从来不会在这种时候去质疑玛蒂尔达。

“你们都听见大副说的话了！”她高声嚷道，“水手们，做好准备——”

“开火！”

对面的走私船恐怕已经从上一次的交火中，明白了玛蒂尔达对时机掌握的无懈可击之处。叶可猜测，他们恐怕以看到了灰冠雀号上冒出青烟，便也立即下令攻击。

然而，玛蒂尔达早就预料到对方会这么做。

转向后，只有几枚炮弹擦着船尾飞过，其中一颗撞碎了艉望台上的栏杆，大部分以毫厘之距落空，掉入了海中，没有对灰冠雀号造成任何伤害。但从对面船只的状况来看，可就不能这么说了，船身有一侧冒起了滚滚黑烟，几乎将整艘西班牙大帆船遮蔽，显然，是船尾储存火药的仓库被打中了。

“再来一次，”叶可轻声喃喃地说道，手牢牢握紧了舵柄，“再来一次，我们就能打断你的主桅杆了。”

她扭过头，向身后望去，却发现那艘走私船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在视野不明的情况下，没有哪个船长会贸然下令炮击，更何况，以受损的情况来看，这一侧的大炮恐怕都无法攻击了。话虽如此，叶可却不愿掉以轻心，操纵着灰冠雀号缓缓地绕了一个圈，确保自己始终有一侧都对着走私船只，甲板上的每个船员与水手都严阵以待，船长没有下令以前，没有人胆敢松懈。

烟慢慢散去了，走私船的轮廓又重新显露出来，现在，它已经完全静止在海上，一动不动，所有的船帆都被已经砍落，堆在甲板上。一旁的水手递上了望远镜，叶可仔细一看，发现船上剩余能动弹的水手都举起了双手，惶恐不安地看着自己这个方向——船长这才惊觉，灰冠雀号上如今是挂着卡斯蒂利亚的旗帜，而不像过去，要在哪个港口停靠，就悬挂哪个港口国家的旗帜。恐怕这艘走私船是把自己当成了西班牙私掠船，专门来抓捕走私犯人。既然逃也逃不掉，打也打不过，便只能投降了。

叶可露出一丝冷酷的笑容。

可惜的是，海上无道义，而她也非西班牙人。

无论投降与否，这艘走私船都没法再离开这片海域。

“警告！船长！是警告！东北方向上又出现了两艘船只！”

卡特琳娜的叫嚷声响起，叶可抬头一看，瞭望手果然正挥舞着象征来袭的红色旗帜。她调整了一下望远镜的角度，在圆圆的狭隘镜筒中出现了一艘巨大的盖伦帆船，吨位目测比眼前这艘投降了的走私船更加庞大，桅杆上光秃秃的，没有悬挂着任何旗帜——不是想要趁火打劫的海盗，就是想来捞上一笔的私掠船。

无论是哪一种，都将会是比这艘走私船要难缠得多的对手。

“灰冠雀号——准备迎战！”

作者有话要说：①.开头的航海日志上有记录者一栏，是因为航海日志是由轮值的船长，大副，二副一起写的。

②.正横航行，航海术语，意思是风向在船帆的侧方，在这种时候，就要将风帆调整为与船身平行的方向，好借助一点风力。在英语中，风向在左或在右都有各自不同的术语，但在中文里，都统一翻译为正横航行。

③.舵柄，我们后来在电影或电视剧中经常能看到的船舵，在这个时代还没有被发明出来，这个时候的盖伦帆船仍然使用的是竖舵柄，如果莱昂纳多·达·芬奇没有改造灰冠雀号的话，仅凭叶可的力气，有些时候是无法操纵船只的。

④.舵销，航海术语，指的是操控船身的船体结构部分。

⑤.近风航行，航海术语，指的是风向与船帆之间形成了一个非常小的夹角（在30度以内），这个时候，船只几乎可以算得上是顶风前进了，在风帆时代，这是最糟糕的方向，速度非常缓慢（玩过大航海时代的读者应该明白这一点的）

⑥.盖伦帆船是没有斜帆的，灰冠雀号有是因为得到了改造，这也是为什么它的速度更快的原因。

⑦.艉望台，即盖伦帆船船尾上的开放式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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