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2(1 / 2)
金乌西坠,最后一缕日光将云霞染透,色彩瑰丽。
光线一寸一寸暗下来,季昀合起手中书卷,起身走出亭外。
只一眼便瞧见庭中新植的海棠,花叶葳蕤,芬芳满枝,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钻入眼帘,将漫天霞光皆比下去。
那一世,她并未选驸马,甚至身为女帝,也未选侍君伴驾。
若此番父亲携百官施压,逼她选驸马,她可会听从?
亭边绿树荫荫,霞光穿透枝叶晃过眉眼,季昀敛眸,抬手轻捏眉心,良久才叹道:“未必就要一直称病。”
等了这会子,常轲紧张地几乎忘了换气,听季昀这般说,终于大大喘了口气。
大步跟上来,抖开手中玄色披风披在季昀肩头,咧嘴笑道:“对,不称病,不称病,没得晦气!公子身正不怕影子斜,凭什么因几句流言连门都出不得!”
他自顾自地念叨着,却没见前方季昀背影狠狠一僵。
季昀启眸,凝着庭中海棠,面色发白,若我身不正呢?
批完折子,萧瑶扫过殿门,两道熟悉的身影正一左一右缩在朱红门槛侧打盹,同记忆中许多个夜里一样。
萧瑶微微牵了牵唇角,轻轻抬脚,悄然跨出殿门。
宫苑重重,萧瑶一手虚虚划过栏杆,顺着廊庑漫无目的往前走,乍抬眼,却瞧见一道白色身影,长身立于廊下。
月光落在他侧颜,气质越发温润,让人想起上好的羊脂白玉。
“世迦哥哥何时来的?”萧瑶走上前,站在他身侧,仰面望他,蓦然忆起皇兄,有些愣神。
国师负手而立,侧眸望来,眼神深邃如星子点缀的漫漫夜空:“听闻朝臣们正催阿瑶招驸马,不知阿瑶可有心悦之人,世迦哥哥帮你算算命数合不合?”
算命数?
“不必。”萧瑶矢口拒绝,语调甚至有些仓促。
夜风拂过,脊背寒意激得萧瑶身形微颤,面上血色尽退。
若真让他算出来,怕是会把她当妖孽焚掉。
国师迎风而立,衣袂翩然,眸光幽幽落在萧瑶面上,若有所思。
“阿瑶在怕什么?”
温润的嗓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萧瑶心口惶恐顷刻散去。
她猛然抬眸,黛眉微微耷拉,撇了撇嘴道:“怕朝臣们逼着阿瑶招驸马,更怕母后往我府中塞人。”
闻言,宋世迦轻扯唇角,眼神温煦,抬手正了正她髻上南珠金簪:“你年岁尚小,若无心悦之人,着实不必急着招驸马,那位……”
虽视他如兄长,可国师到底不是她皇兄,便是皇兄,萧瑶也做不到同他说这些子儿女情长。
听着国师话锋一转,似要问季昀之事,萧瑶不欲多言,忙拂开宋世迦的手,退后一步,佯怒道:“世迦哥哥,我可不是小娃娃了!”
“小丫头。”宋世迦轻叹,目光扫过被拂开的手,不动声色收回来,移开视线,望着栏杆外头的月色,“阿瑶,你叫我一声哥哥,便只管当我是你兄长,凡事别自己扛着。”
许是夜色作祟,他的语调同平日有些不同,萧瑶听在耳中,总觉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
翌日早朝,仍有几位朝臣锲而不舍奏请她早日招驸马,萧瑶眼眸有意无意扫过季首辅,见他面色一日沉过一日,不由掩唇莞尔。
这些朝臣,该不会是跟季首辅有过节,想看热闹才故意上奏吧?
散朝后,日头高照,御花园方向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萧瑶换下朝服,正想去御花园折几支绿萼、紫绵插瓶,登云履将将跨出殿门,脚步陡然顿住,她扭头望着半夏:“季编修如今仍是称病不出么?”
着人去季府下过好几回帖子,请季昀去公主府,都被告知,季昀身体抱恙。
听闻季昀没赴她的约,连翰林院也没去,戏倒是做的真真的,甚至还把公务搬回府中,翰林院大学士特意入宫觐见夸赞过。
对此,萧瑶自然不信,反而日日叫人去季府下帖子,她倒是要看看,季昀能当缩头乌龟到几时。
本以为还会得到跟昨日一样的答复,没想到,半夏只略略思忖,便摇了摇头:“并未,季编修接了睿王府的帖子,眼下应是在睿王府中。”
“哦?”萧瑶眸光一亮,福至心灵,朱唇微弯,“叫白芷先回府,遣秦长史去睿王府请季编修。”
一个请字,她咬的格外重。
“公主?”半夏诧异地望着萧瑶,公主怎的还要明抢了?
萧瑶眨眨眼,并未开口。
对上她灿盈盈的眸子,半夏一头雾水。
前些日子,公主还对季编修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这些时日怎的又穷追不舍?莫非当真开了窍,要把季编修掳回府中做驸马?
这段时日的情形,走马灯似的自脑中流转,半夏面上笑意直达眼底:“奴婢这就去传话!”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萧瑶回府换了身轻便襦裙,把玩着一柄玉骨折扇,顺着抄手游廊,往花厅方向走去。
还没进院门,便听见花厅中传来“汪汪汪”的犬吠声。花厅雕花门扇敞开着,被阶下花树掩去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