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19章(1 / 2)
李道转头,眼睛像被降低帧数的慢镜头。
顾津双手托着下巴,侧颜恬静,额头、鼻梁、微张的?唇,甚至掌心里的?下巴尖儿,整个轮廓都被金线勾勒,泛着明艳光彩。
微风吹乱她头发,她手指向后拢,海藻般的发丝收到一侧肩头,露出纤长光滑的?脖颈来。
她歪着头,有一根调皮地钻进她唇角,她不知想什么,看着远方,嫣然轻笑。
一瞬间,风也静止。
李道视线笔直,心跳声咚咚敲击着耳膜,竟被她这一笑扰乱了心神。
他有一种预感?,他要栽跟头。
很久后,顾津终于察觉到他的?注视,向他看来,那双眼明亮清澈,唇间藏着莹白贝齿:“怎么了?”声音轻得像幻觉。
李道目光沉沉,没有回答。
他抬起手来,将她嘴角那根发丝挑去,顿了顿,手背挨贴住她脸颊。
掌下身体微微僵硬,在她尚未作出反应时,李道分开中指跟食指,轻轻掐了她一下。她没等?躲,他又去捏她后脖颈,却仅止于此,没有更越举的行为。
他收敛情绪,轻声问:“昨晚怕了?”
顾津本还心惊肉跳,颈后那处皮肤仿佛不是自己的?。但男人手掌宽大,带着干燥温度,顾津内心不自觉安稳下来,抿了抿嘴,轻轻点头。
“那以后别跑了。”
顾津问:“什么意思?”
“相信你哥一次。”
顾津沉默,深埋的?脑袋半晌才抬起来:“一年前他答应和我回洛坪,临走那天在车站没有等?到他,他只给我打了通电话,说洛坪太穷了,我应该留在上陵,过更好的?生活。”她讽刺地笑了下:“其实都是骗人的,是他舍不得才对。”
“不完全对,他没走有一半原因是怕委屈你,另一半是为她。”李道朝远处那对依偎身影抬抬下巴。
顾津侧目,就见顾维靠坐在古树前,苏颖缩在他怀中,两人正亲吻。
李道说:“我猜想,他觉得从小到大没照顾好你,穷怕了吧。”
顾津皱眉,忍不住反驳:“我没想荣华富贵,也不奢求过什么精致生活,我只希望他别做坏事,找份正当工作,我们都能健康平安……但他总是觉得不够。”
“在乎才不够……”
“在乎不是作奸犯科的?借口。”
李道被她堵的一愣,暗自磨了下牙齿,却笑着说:“所以,你要不要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顾津微怔,又小声嘀咕:“你们是一伙儿的,才会这样说。”
“大点声儿,蚊子啊。”
她微撅着嘴,不肯开口重复,想要摆脱他的?钳制,然而那大手就像黏在她皮肤上,怎样都挥不开。
李道笑起来,好像从她身上总能找到许多乐趣,等?终于笑够,又轻叹一声:“不管他以前给过你什么承诺,有没有兑现,但这次我们从上陵出来,就没打算再回去。一路上也许不那么太平,如果被上头的人抓到,保不齐把命搭上,所以他的?决心你没必要怀疑。”
“可是,我在上陵待了十多年。”
李道明白她的?意思,不赞同地摇头:“你哥不在,一百年都没用,能和亲人待在一起,总是好的?。”
有家人,才是家。
顾津微微撼动,低着头不言不语。
李道手指稍微紧了紧她脖子:“嗯?”
就是这个轻微的动作,顾津眼睛有点潮。
跟昨晚情况相同,当那件带着他体温的外套盖在她身上,他大掌隔衣按压她的脑袋,她仿佛缩到一个安全的壳子里,被人保护,被人安抚,所有委屈和恐惧都可以肆无忌惮发泄出来。
所以,他的?冒犯在那种感?觉面前,被慢慢稀释和化解。
顾津不是笨蛋,绝境重生,当她睁开眼看到他那刻,就感觉到一些变化,无论是他或是自己。他跟顾维一样像兄长,又有些不同。
她心中百般滋味,没有缘由的,竟不那么厌恶和憎恨他的?触碰了。
顾津沉默太久,李道终于失去耐心,手上用力:“说句话。”
顾津自嘲:“到这地步,我还?有选择的余地么。”
他微不可闻地动动眉头,哼道:“所以要识趣儿。”
顾津没看他,这一次乖巧地点了点头。
李道挑唇,满意了,拿走她颈后的大掌。他绷直左腿,从裤兜里掏出一样东西,在她起身离开前将人拉住。
顾津吃惊地睁大双眼,他手中竟是那个口罩。
“你看到了?”
李道说:“还?算有点儿小聪明。”
想起昨晚种种,顾津仍然一阵后怕:“那通电话……我其实没报多大希望的?。”
“算你命大。”李道问:“挺好奇如果我们没赶到,你会怎么办?”
顾津脑中空白,讷讷说:“我不知道。”
李道看她一会儿,没再问。
他倾身靠近,鼻端悬到她耳旁,挽了下她颊边的发,把口罩生疏地挂在那小巧圆润的耳廓上。
男人指腹粗糙,刮蹭着皮肤,带起一种奇异陌生的?感?觉。
顾津缩肩:“我自己来……”
“别动。”
两人同时抬眼,目光相撞,距离如此之近。
顾津心中扑通直跳,庆幸口罩可以阻隔他的?味道,想起要躲时,李道先一步直身,淡笑着,揉了揉她耳珠。
这时,远处突然一声嚎叫:“手放哪儿呢!给我拿下来!”
两人转头,就见顾维呲牙瞪眼,炸毛狮子一样叫嚣着,往这边疾冲过来。
顾津吓一跳,撑着地面连忙起身。
李道倒是一脸淡然,手肘改为搭在膝盖上,瞥了瞥他,不紧不慢地整理裤脚。
顾维护犊子似的把顾津往身后一拉,指着他:“李道,你给我说说,你刚才手放哪儿了?”
李道啧一声:“喊什么喊?”
顾维气得不行,“当我没看见?是吧,我可告诉你,她是我妹!”
“嗯。”他应道:“我又没跟你抢。”
“少装蒜。”顾维支支吾吾:“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顾津站在他背后,脸蛋儿红扑扑,不听这两人说话,转身快步往车边走。
顾维看她走远,一脸正色:“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我警告你,对我妹可别有什么非分之想!”他说着推搡他一把。
李道本脱了鞋清理鞋底淤泥,被他这么一推,鞋子掉在溪边,沾了水。
李道看他一眼,捡起继续清洗。
他越淡定,顾维越着急:“道哥,好道哥,你到底想怎么着?”
半晌,李道眯起眼:“想……”
顾维精分似的:“你敢说‘想上她’,我就敢跟你拼命!”
李道问:“你能拼过我?”
“……这么说是了?!”顾维拔高声,如牛喘粗气。
李道态度不明,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穿上鞋子站起来:“别一遇事儿就张牙舞爪咋咋呼呼的,学学小强。”
“小强是谁?”
李道一抬下巴,顾维看去,就见一只灰不溜秋的?丑东西趴伏在地,尾巴仍然朝向他们,昂头眺望远方,淡定地藐视着这一切,和刚才姿势一样,动都未动过。
顾维:“……”
天色打开一些时,几人轮番去小溪旁洗漱,之后没多逗留,开车上路。
顾维不让顾津和李道同车,硬是把她拉出来,自己坐进去。
李道懒得理他。
顾津自是没意见,她神经绷到极限,上车没多久就倚窗睡着了。这一觉并不安稳,恍惚以为自己还?被困在那个可怕的?集装箱里,惊醒后发现正躺在苏颖腿上,一身冷汗。
顾津坐起来,挽走颊边几缕湿发。
窗外视野开阔,是一片广袤富饶的地域,条条小径,割划出许多方方正正的麦田来,春芽盎绿,生机无限。
路边站着放羊的?农村娃,不惧生地追着车子跑,挥舞手臂,朝他们大声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