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收割者(2)(1 / 2)
谢白曾是余洲的苦主。
余洲在?地铁上行窃,手刚伸进谢白大衣口袋,便被谢白扣住了?。
谢白没把他交给任何人,而是始终紧紧攥着?他手腕,把他的手压在?口袋中,不让余洲离开寸步。余洲对?他呲牙威胁,谢白淡淡一句:你再动,我就报警。
地铁从人流最多的站点,一直抵达终点站机场。
路上乘客来来往往,人人注视这两个手牵手站在?门口位置的男人。两人都戴口罩,也幸好是戴口罩,余洲一张脸窘迫得发红,头都不敢抬起来。他斜眼看谢白,谢白倒是坦然?,眼里无任何情绪,只在?察觉余洲目光时微微扫来一眼,像是打量和忖度。
余洲没来过机场,谢白则不是旅客。在?机场地铁站里,谢白开口问他第一个问题:你多大?
那?年余洲十九岁,头发染得半红半黄,已经褪色大半。白T恤牛仔裤,挎一个尼龙布小包。谢白翻他的包,里头装十六块四毛零钱,还有半个没吃完的包子。
余洲窘得发怒,从谢白手里抢回包,扭头就跑。谢白抓住他,请他吃了?一顿饭。
哪怕到了?现在?,余洲也不明白,身为留学?咨询机构老师,工作体面的谢白,为什么?会?对?自己这样一个小贼青眼有加。
当然?,那?时候谢白不叫谢白。他告诉余洲,自己名为白景,是银行职员。
男友的真实姓名、身份、公司,都是余洲在?失踪人口通报中看到的。一年前?,谢白落入“陷空”,从此失踪。
再见面,便是余洲看到的烂得只剩一半的人形骨架。
因此现在?谢白完完整整、白净红润地站在?自己面前?,还如此亲热地攀着?自己肩膀,喊自己名字——余洲下意识地一抖:这是本能的恐惧。
谢白喊他的声音仍旧充满了?感情,像是每一次久别?后重逢,他们拥抱亲热时,他会?调用的那?种?语气?。
余洲却只感到害怕。
谢白给过他“白景”的名片,某某银行公司业务部员工,有联系方式、职务名称,他还有工作证,证件上是规整的二寸免冠照,照片半压银行印章。谢白家里总放许多文件,余洲偷偷翻过,许多他看不懂的英文,偶尔有中文合同,说的多是公司借贷之类的事情。
谢白不阻止他看,但只要发现余洲在?翻看合同,谢白就会?走过来,很温柔地把合同收好,给余洲一个吻,用别?的事情岔开话?题。久而久之,余洲便不再碰他的东西。
每次经过谢白——白景所在?的工作地点,余洲总会?给他发信息,坏心眼地问他:我去?找你?
谢白回复:好啊。
但余洲从来都只是问问。谢白说他懂事,有分寸,余洲便知道,这是赞许,当然?也是提醒。
余洲做好了?和谢白玩玩就散的准备。谢白是他正?儿八经的初恋,第一个男友,教会?他许多事情。但这样的人,不会?跟窃贼有什么?长久的关系。
只是断断续续,有争执吵闹与和好,竟然?拖拉了?三年。余洲渐渐开始相信,对?谢白而言,自己一定是特别?的。他开始跨过自己给自己划定的界限,第一次尝试去?想象两个人的“未来”。
只可惜,谎言破灭得猝不及防。
余洲一动不动,也没有应谢白的呼唤。谢白松手,像过去?一样抚摸他的头发:“你也……你也来了?。”
鱼干蹦到余洲身边嚷嚷:“滚开!”
谢白看不到它,只有余洲被它声音震得耳朵疼。
他揉揉耳朵,借此机会?摆脱谢白的控制。
“谢白老师。”余洲规规矩矩,照季春月的方式跟谢白打招呼。
谢白一怔,很快调整好表情,一一向众人问好点头。
其余人满脸八卦,忍着?不问。樊醒的眼神从头到脚扫过谢白,最后落在?他的脸上。
这人有一张让人无法?生气?的脸,但樊醒不喜欢。
话?入正?题,谢白先?向众人介绍自己。
在?现实的时间线中,他落入“陷空”只有一年。
但据谢白所说,他已经在?“鸟笼”里辗转了?五年之久。三年前?他抵达这个名为“普拉色”的“鸟笼”,便再没离开过。
普拉色是一片没有边际的大陆,西面临海,东面是负雪的高山,也就是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名为“傲慢原”。往南去?,陆地粉碎了?一般,在?海洋上形成无数岛屿群,他们称那?里为星落之地。
而北方,也就是传说中笼主所在?的地方,是狭长的黑色裂谷,裂谷尽头隐隐可见一处深渊。
名为“收割者”的怪物,便是从深渊中产生的。它们身躯十分巨大,如同黑色的人形,逡巡在?普拉色大陆上。
谢白展开一张地图。
这是他三年间环绕普拉色大陆旅行而绘制的详细地图,在?北方的裂谷中,有一处红圈。
“笼主应该就在?这里。”谢白说,“我在?裂谷附近,见过收割者的队伍向裂谷移动,最后落入这处裂谷之中。队伍中有一个明显不是收割者的……东西。”
柳英年:“东西?”
谢白:“至少在?我看来,那?不是人。”
姜笑看看他,又看看季春月:“笼主不是人?这怎么?可能?”
“笼主是有意识的生物,但不一定是人。”谢白说,“你们知道我们处于什么?地方么??”
他开始给众人解释“缝隙”的产生。余洲等人已经从柳英年口中听说过,此时听来并不觉得十分惊奇,但谢白接下来的一句话?出乎意料:“缝隙的意志并不仅仅从我们的时空捕捉猎物。”
落入“陷空”的,有人类,有动物。有的时候,动物会?成为某个“鸟笼”的笼主,它们用自己的想法?和意志建造鸟笼,那?绝非人类可以踏入的空间。
而有的鸟笼,那?里寄宿着?的,根本不是人类见过、听过和理解过的东西。
“‘缝隙’是不同时空的夹缝,其实它也是时间和空间流动的终点。”谢白说,“简而言之,缝隙容纳的是不同空间里的垃圾。你们或许会?在?某个‘鸟笼’中,遇到从未想象过的怪物,甚至是外?星生物。”
姜笑深吸一口气?:“我经历了?一百多个‘鸟笼’,为什么?从来没听过这样的事情?”
“因为没有人能从我说的那?一类特殊‘鸟笼’中离开。”谢白说,“包括这一个‘鸟笼’。进入普拉色大陆的历险者,没有一个能离开,我们至今没见过笼主,更不知道门在?何处。”
余洲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一件姜笑随口一说,但他始终牢牢记在?心里的事情。
“你们或许也听过一个传言,这里存在?一个特殊的‘鸟笼’。‘鸟笼’里藏着?能离开‘缝隙’的秘密钥匙。”谢白说,“我们认为,普拉色或许就是藏匿钥匙的地方。”
外?头忽然?传来悠长的钟响。
谢白和季春月几乎同时抬头:“四时钟动了?!”
他们跑出屋子,远远眺望。风雪仍在?肆虐,迎风望去?,雪山的峰巅上有一面巨大的平滑山石。
“那?就是四时钟。”季春月指着?那?块如同钟面的山石。
山石没有数字,只有分别?位于3、6、9、12位置的四颗硕大白色结晶体,以及一根指针。
随着?不断绝的钟声,指针开始从12的位置,顺时针移动到6的位置,并最终停下。
指针停下的瞬间,雪开始变小。
村镇中许多人走出家门仰望四时钟,此时纷纷欢笑起来。“夏天,是夏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