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收割者(4)(1 / 2)
安流是第一个孩子。樊醒是第二?百二?十一个孩子。
“母亲”在制造出安流之后,曾有一段时间非常热衷于?制作新生命——如果它们足以被称为?“生命”。
孩子给了“母亲”许多?新鲜的?感受。安流是从海豚腹中生产出来的?,“母亲”曾努力地想让它拥有人类的?身躯,但并不成功。
无论是安流,还是之后的?樊醒,都不知道为?何母亲这样?执着于?制造一个“人”。
“缝隙”里有各种空间的?生物,包括地球之外?其他星球的?生物。但“母亲”只想制造人,有躯干、四肢,有五官,还能说话。它想拥有一个这样?的?孩子。
随着孩子的?增多?,某一天?的?某一刻,“母亲”忽然厌倦了。
它并不爱自己的?孩子。或者说,“缝隙”的?意志并不能理解血缘纽带,还有随之而?来的?情感。它不经历孕育、疼痛、艰难的?照料,不曾付出过时间,它不会了解被时间堆叠而?产生的?依恋和爱意。
它开始厌倦自己的?孩子们,也不再牵挂已经制造出来的?孩子,这种厌倦和憎恶,在樊醒诞生之后达到了顶峰。
樊醒是“母亲”无意的?产物。他从虚空中诞生,一开始和其他的?孩子一样?,是一团不明所以的?东西。
但很快,令母亲和安流吃惊的?是,那东西凝聚起来了。像水凝结成冰,那东西有了一个具体的?形态。一个幼嫩的?孩子从腐臭的?水淖中颤巍巍站起,他还不会说话,但已经懂得张开手?臂,向身边唯二?两个活物靠近。
“母亲”疼爱樊醒,但樊醒总是不能达到母亲的?要求,他躯体里缺失了最?重要的?东西:他没有自己的?心脏。
心脏是任何孩子力量的?来源,是“母亲”制造生命时,最?先制造的?部件。但樊醒确实没有心脏,他只有搏动的?假象和声音,胸腔中空空如也。
这令他又完全地不像一个真正?的?人。
“母亲”又欢喜,又难过,渐渐地开始生樊醒的?气。当它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樊醒身上时,它会对樊醒施加疼痛的?惩戒,惩戒他无法满足它的?要求,惩戒他的?坏,他的?脆弱,他因疼痛而?流出的?眼泪。母亲总能找到理由,它在樊醒的?躯体上留下了最?多?的?鞭痕。
安流被处罚之后,母亲狠狠沮丧了一段日子。它把曾属于?安流的?玩具——毕竟安流是它最?疼爱的?孩子,它为?安流制造过许多?奇特的?玩具,满足安流一切愿望——全都分给了其他人。
这些孩子和鱼干并不相似,也没有一个能拥有完整的?人类形态,在类似人的?躯体中,总要掺杂着一些什么,令它们看起来古怪甚至可怕。
“母亲”对制造生命彻底失去兴趣,它驱赶了所有的?孩子,但仍旧用鞭丝追踪它们的?身影。它们离开母亲身边,却始终无法离开缝隙。
孩子们带着玩具,有的?茫然,有的?兴奋,纷纷离开母亲的?身边,分散到了各个鸟笼。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姜笑?问:“为?什么我经历了这么多?鸟笼,从来没见过你说的?那些……孩子?”
“缝隙里成千上万个鸟笼,碰不到很正?常。而?且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愿意在他人面前暴露自己,我的?哥哥姐姐们,有的?性格羞怯懦弱,不乐意跟人打交道,自然也不会当什么笼主。有的?则喜欢参与?感,头脑灵活,能想出许多?折磨人的?法子。”樊醒说,“四时钟会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偶然。它能左右普拉色大陆的?季节气候,至少说明,它属于?这个‘鸟笼’的?控制者,也就是笼主。”
“……那我们怎么走?”柳英年语气变得急促,“我们怎么可能打得过你们这样?的?怪物!”
姜笑?立刻在桌下踩他一脚,命他闭嘴。
樊醒倒完全没生气。他欣然接受自己是“怪物”,笑?着说:“是啊,打不过的?。”
他双手?一拍,爽朗道:“说不定我们就这样?,永远留在普拉色了。”
余洲一夜睡不踏实,迷迷瞪瞪地,被鱼干挠醒了。
冬季落大雪,夏季则是大雨。雨急风突,半掩的?窗户被吹得砰砰响,地面湿了一半。
余洲起床关窗,忽然听见隔壁房间窗户也响个不停,探头一看,窗门在墙上不停拍打。
“樊醒!”余洲喊了好?几声,不见樊醒答应。实在是太吵,鱼干怕大雨淋湿自己,缩在余洲兜帽里不肯出来,余洲只好?攀着自己的?窗户边缘,跨到了樊醒的?窗户上。
他身手?利落,爬墙攀窗是以前常做的?事情,习惯还在,很快从窗口滑进樊醒房间。
房间里不见樊醒。
鱼干从兜帽里伸出脑袋:“余洲,厉害啊,你天?生注定就是当贼的?料。”
余洲:“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鱼干捂嘴,余洲问它樊醒去向,但鱼干也不知道。
“他不是吞了你的?心脏么?”余洲说,“你不晓得他去哪儿?”他拎着鱼干,狐疑打量。
鱼干顾左右而?言他:“他是自由的?,我也是自由的?!我们不会相互束缚,这是自由的?爱!”
大雨里小镇愈发静默无声。
在砖头砌成的?房子上有拜占庭式的?圆屋顶,普通的?青瓦房顶立着耶稣受难的?十字架,无论是人们的?衣着还是建筑,都像是杂糅而?成、无所谓美感的?拼图。斜对面楼房中,装饰着漂亮彩色玻璃的?窗户上凿了一个方?形洞口,一个排气扇嵌在里面,大风中,扇叶疯狂旋转,发出口琴般的?声音。
“他为?什么要把一切说出来?”余洲问。
鱼干:“不知道。”余洲:“你和我不是一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