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风疾(1 / 2)
沈宜秋回到承恩殿,尉迟越已经换上了外出的?衣裳,脸色很是凝重,见了她,不像平常那样露出微笑,皱紧的?眉头却微微一松:“阿耶在华清宫突发风疾,人?事不省,不知现下如何,我?们须得立即赶去?。”
沈宜秋也是悚然一惊,便即叫素娥替她更衣,一边问?道?:“医官去?了么?”
尉迟越点点头:“我?已派了车马去?陶奉御府上,接了他径直去?骊山。”
两人?遂不再多言,收拾停当,便即上了马车。
太子一行轻车简从?,倍道?兼行,舆人?将马催得飞快,车厢颠簸得厉害,沈宜秋方才在舟中多饮了几?杯酒,本就有?些头晕,这么一颠越发不舒服。
尉迟越将她搂在怀中,让她靠着自己的?胸膛,一下一下拍抚着她的?后背,她这才觉得好受些。
熬到华清宫,太子单手将她抱下车,又扶着她上了步辇。
皇帝出事是在瑶光楼。
为了与挚爱双宿双栖,此?楼近来又修葺过。
梁柱贴了文柏和沉檀,柱础的?莲花座上贴了金叶,嵌上真珠宝钿,四壁涂以椒泥,金博山炉中散出袅袅青烟,步入其中只觉异香扑鼻。
沈宜秋本就晕晕乎乎,叫那香气一熏,差点没背过气去?,尉迟越也微微蹙眉。
宫人?黄门纷纷下拜行礼,两人?微微颔首,相携往寝堂中走去?。
这里?的?帷幔都换成了金银线织成,地上铺的?宣州丝线毯,一踩便软软地陷下去?,仿佛踏在云上。
两人?穿过重重帷幔,来到寝堂深处,绕过十二牒云母屏风,便是皇帝的?床榻。
皇帝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双目紧阖,面如土色,乍一看像是死了一般。
床边围了好几?个脸色焦急的?医官,陶奉御正跪坐在床边替皇帝施针。
而何婉蕙则跪在床边珍贵的?绿熊皮毯子上,低垂着头,双手捂着脸,肩头耸动,显然是在啜泣。
初秋昼间依旧炎热,夜风却已有?了几?分凉意,何婉蕙穿得很是单薄,泥金的?轻纱帔子下隐隐透出一侧漂亮的?肩头,凌乱微湿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另一侧肩膀。
听见众人?向太子和太子妃问?安,她转过身来,放下捂着脸的?双手,露出哭得通红得眼睛和鼻尖,低低地唤了一声“表兄”,便失声痛哭起来。
她姿态婀娜,神情楚楚,便是出了那么大的?事,依旧美得如一幅工笔仕女。
奈何尉迟越无暇欣赏,一手扶着太子妃,目光并未在她身上稍作停留,便看向平素在皇帝身边伺候的?大黄门:“圣人?怎会突发风疾?”
大黄门瞥了一眼何婉蕙,躬身道?:“回禀殿下,圣人?在汤池中沐浴,奴等候在殿外,忽听何昭媛呼救,赶过去?一看,便见圣人?倒在汤池边不省人?事,奴等立即将圣人?移到榻上,叫来医官诊治。”
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圣人?近来沐浴都会屏退所有?下人?,只留何昭媛在侧伺候,详细情形,只有?何昭媛知晓。”
在场众人?都看向何婉蕙,她不由羞得满脸通红,沐浴为何要屏退所有?下人?,在场诸人?都心知肚明。
尉迟越这才看向何婉蕙:“何昭媛,圣人?入浴时可?有?什么不妥?”
何婉蕙一脸失魂落魄,蹙着眉咬着唇,抽泣着道?:“先?时还好好的?……并无什么异状啊……”
陶奉御一边将银针插入穴道?,一边道?:“敢问?何昭媛,圣人?今日可?曾行过房事?”
被当着这么多下人?和医官的?面问?这样的?私密事,何婉蕙几?欲昏厥,何况还有?尉迟越和沈七娘在。
她几?乎将嘴唇咬出血来。
不等她回答,尉迟越扶了扶沈宜秋的?肩头,柔声道?:“你身体不适,先?去?偏殿歇息会儿。”
沈宜秋知道?太子不想让她听这些,她也对皇帝和何婉蕙的?房中事没什么兴趣,顺水推舟地跟着瑶光楼的?宫人?去?了偏殿。
何婉蕙哪里?不明白太子的?意思,恨得眼中快要冒出血来,他是嫌此?事腌臜,不愿污了沈七的?耳朵。
莫非天底下只有?她沈七冰清玉洁,连听都听不得?
待沈宜秋走后,陶奉御道?:“昭媛别见怪,此?事关乎圣人?御体,还请如实作答。”
何婉蕙只得噙着泪点点头。
陶奉御有?些于心不忍,但?身为医者,须得弄清病因才好救治,他只得硬硬心肠继续问?:“不知行了多久?圣人?……出了几?回?”
何婉蕙又迟疑了半晌,方才声如蚊蚋道?:“这一日前前后后加起来……大约有?一两个时辰……说?……说?不清有?几?回……”
尉迟越不得不听着,只觉头皮发麻,恨不得自己没生耳朵。
至于何婉蕙,在他心里?已经激不起一丝涟漪,有?过上一回的?谈话,她做出什么事来都不会令他惊讶。
陶奉御听闻有?一个多时辰,着实吃了一惊,皇帝已经过了年富力强的?巅峰,这是极为不正常的?。
他轻轻翻开皇帝的?眼皮看了看,又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的?脸色,又看向何婉蕙,神色越发凝重:“圣人?此?前可?曾用过什么药?”
何婉蕙见那老医官总算不盯着那事问?,暗暗松了一口气:“圣人?这几?日都服紫金丹,并未用别的?药和香……”说?到此?处,她暗暗觑了一眼太子的?脸色,见他面沉似水,心也跟着一沉。
她对前朝之事并非一无所知,灵州一战,皇帝不顾远在西北的?太子,将已经开拔的?援军调回,太子回朝后仍旧对皇帝恭恭敬敬,薛相也依然如日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