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2 / 2)
父亲狠狠地训斥了雪音一番,将这个捣蛋鬼赶走之后,他才踌躇地看了一会儿地面——低声道:“……那位男孩确实是个很不错的男子,毕竟……”你年龄大了,身份对等也愿意接纳的人确实不多,“……别的不用担心,我和你母亲都会将一切都准备好了。”可她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铃音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这大概又是一个新的剧情篇章展开了。在这个时代的女性,是无权掌控属于自己的婚姻的。
不过,想到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本丸生活,铃音心中还是溢满了莫名的惆怅。
“对了,”在最后退出屋子的时候,铃音突然停顿下来,转头问了一句,“我可以把江雪也带走吗?”
这个问题好像将父亲难倒了。
他很久都没有回答,半张脸都笼罩在阴影中。铃音觉得他像是在后悔,可这后悔里似乎也混杂了别的什么情绪,半晌,他挥挥手,声音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随你。”
……
“飞来骨!”
随着一根半月形的雪白骨头在半空中挥舞,数十个形容古怪的杂碎妖怪被齐齐碾碎。珊瑚抬起手臂,将飞来骨握在手心。她环顾一周,确定了没有漏网之鱼了之后,这才重新将飞来骨固定在背上。
她接受这个古怪的任务,已经有好几天了。
在这个妖魔横生的战国里,雇佣除妖师护送并不是什么怪事,然而,随着珊瑚跟随这个出嫁的队伍相处了几日之后,却觉得处处都透露着古怪。极少露面的新娘就不说了,随身侍奉的竟然不是侍女,而是一位有着水蓝色长发的俊秀男人。
……这样真的好吗?
即便珊瑚不太了解贵族之间的情况,仍旧觉得这是对于夫家的巨大挑衅。这家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处于一个正常女孩子应有的好奇,她打探了车队其他人的口风,这才惊讶地发现,竟然所有人都和她一样,都是临时雇佣的,谁都不知道这家女儿到底是哪儿的人。
珊瑚很是惊讶。
她是知道,这户人家到底出了怎样的巨金雇佣了自己。
但这样豪富的家族,竟然寒酸到一车出嫁的队伍都要临时来凑吗?这是被卷入了什么古怪的事件了吗?比如说,狐狸嫁女——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可以理解为什么一直看不到新娘子了。
不过,分外之事不要多问,这样的职业素养,珊瑚还是有的。她只需要护送这位神秘的新娘到武藏国的城池就可以了,那个地方刚好有一头大蜘蛛妖怪在肆掠,按照时间算,珊瑚到达的时候,刚好可以和她的父亲,以及弟弟琥珀汇合。
说起来,那将会是琥珀的初战,总有些担心啊。
“哐当……”
珊瑚转头,发现是队伍里的一个打水的老婆婆将手中的水桶打翻了。珊瑚急忙走过去,扶起她,发现她已经磕破了膝盖:“我这里有些伤药,啊,一点也不麻烦,没关系的,您用着就是。”
为了避免老婆婆又将伤药塞回给她,珊瑚提起地上的桶:“我去把水再打上,马上就回来。”
“真是个好姑娘。”
“这才是……”
“说起来,你们看着了那个新娘子没有……看起来就……根本就不像是个凡人……”“……古怪,总觉得害怕……”
几个婆子低声议论了几句,直到后来,有个眼尖的用手肘捅了她们一下,这时候,她们才发现身后已经悄无声息地站了一个男人,江雪左文字穿着出征的战袍,手持佛珠,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他行了一个礼,才悄无声息地走开了。
几个婆婆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走开了。
如果说,之前的议论,仅仅只是因为新娘的美丽超出世人的想象,反而让人生出“这绝对不是人类能具有的美丽”的感觉,多少还具有一部分臆测的成分——但这个自称僧人的江雪左文字,是她姘头的这个事实,却已经是大多数人心照不宣的事实了。
不止一次,有人看见江雪左文字神色正常地,直接掀开车帘进入了新娘的马车之内,肆无忌惮,竟然是半分遮掩的意思也没有。
真是不知廉耻。
珊瑚倒是不知道,她离开之后,车队又发生了些摩擦。她只是拎着水桶一路小跑,很快就找到了有洁净水源的地方。噗通一声,水桶吐着泡泡沉了下去,然后又被捞起来,盛了满桶水。然而,珊瑚并没有立刻离开,反而戒备地将手放在了身后的飞来骨上。
有妖气?
珊瑚将视线投向她感到了妖怪气息的地方,全身心地戒备着。不一会儿,一只有着毛绒绒大尾巴的雪白狐狸跳出来,它被珊瑚吓了一跳,瞬间就缩成了一枚雪白的团子。
什么嘛。
只是一个没什么威胁的小妖怪。
除妖师也有自己的一套分辨妖怪的准则,能够化作人形,或者长得像是人的妖怪威胁性最大;再往下,则是那些体型巨大,形貌凶恶,周身缠绕着种种瘴气的妖怪有一定危险;但这只狐狸通身的妖气通透清澈,说是妖怪,更像是修为有成的阴阳师圈养的通灵式神。
只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珊瑚还在奇怪,她优秀的听力很快就捕捉到了一些声响,很像是一个人穿着并不方便行动的衣服,在树林里跌跌撞撞地前进:“小白,小白,你要跑到哪里去?”
羽衣狐又往后面退了一步。
——又一次逃亡计划宣告失败。不过她也没怎么生气,毕竟也不是第一次出现意外了。
铃音终于找到了她的狐狸,松了一口气。她大致知道本丸以外的世界并不太安全,但也没想到,竟然不安全到路上成群结队的都是妖怪的程度。即便可靠的珊瑚消灭了绝大多数,仍有好几只狡猾的家伙,被江雪左文字直接钉死在的车厢的木板上。
第一次,铃音被吓了一跳。
而到了第二次、第三次,铃音也渐渐习惯了起来。她甚至能在江雪左文字掀开帘子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靠一靠,方便江雪左文字抽出那振足有七十多厘米的太刀——
一刀两断,干净利落。
他甚至不会让妖怪的污血溅到铃音的衣摆上。
然而当时的潇洒并不意味着,一切就结束了。紧随其后,江雪左文字就会拎来一大桶水,将抹布沾湿,开始清理污痕和血迹。他自己说,这些污秽容易吸引来一些脏东西——但铃音并不觉得这是真话,即便没有那些污痕,也没见到来袭的脏东西少了多少。
江雪左文字甚至不允许铃音过来帮忙。
这段时间,他罕见的寡言少语,只要能用一个字的话绝对不用两个字。这可不是江雪左文字的风格,这位心思细腻柔软的男人,平时是很喜欢对于人世啊悲哀啊发表一些看法的。
铃音怀疑,江雪左文字在故意疏远他。
可她没有证据,旁敲侧击也砸不出什么话来,好像一切都只是铃音自己在疑神疑鬼一样。铃音很快就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氛围,时不时从马车中走出来散会儿心。
羽衣狐就抓住了这个机会,准备逃跑。
“小白!你要跑哪里去?”
铃音终于逮住了这个到处乱跑的家伙,她蹲在泥地里,喘息了一会儿,这才直起身子来——铃音这才发现,她身前站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身段窈窕的漂亮姑娘,穿着一件枫叶纹路的和服,一只手提着水桶,另一只手则搭在身后白色的巨大骨片上。看到铃音抬头看她,这位英姿飒爽的少女,咚的一声松开了手中的水桶,清澈的泉水哗啦啦地流淌了一地。
珊瑚下意识地喃喃自语道:“难道真是……狐狸……嫁……女……啊?”
铃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