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 54 章（2 / 2）
最近信城高中他们数学教研组在推老师参加省里的优质课竞赛，可惜一个市一个学科只能推一个骨干教师参加，毕竟资历摆在那里，一个学校能有多少骨干教师。明眼人不用都知道不是李老师就是顾老师参加，若是真拿了个奖回来，这妥妥的高级职称拿定了啊。兄弟情这东西在名利面前能够撑多久？很多人等着看这一对好兄弟闹掰，都睁大了眼睛看好戏。
可没想到顾老师自愿放弃了这个机会，还每天陪着李老师磨课、试教并修改，这着实让一干人等大跌眼镜。
好在李老师没辜负大家，省里数学优质课竞赛直接拿了一等奖，参加京师大数学课骨干教师进修班，后面又获得全国录像课特等奖，参与国家级省级课题十余项，在课题研究过程中，有三十余篇文章获奖或发表于学科重要刊物，再后来评为中学正高级教师，市学科带头人。
“老顾，你说要是当初去的人是你……”
“你又说这种话。”顾老师一把拿走他手里的酒杯，“就不该让你喝酒，一喝酒你就乱说话。”
“什么呀。”李老师涨红着脸，“上大学的时候咱们班谁不知道你顾大才子的厉害，当年那个签就是你乱做的，我当初就是信了你，要不然，要不然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我这样不是挺好的。”顾老师夹了颗花生米，“这事都过去多少年了你还提。”
“可是明明你应该站在我现在的位置，你怎么就甘心……”
“这有什么甘心不甘心的，我这辈子啊就想看着我带出去的学生能像我家若若一样长大，看着他们结婚生子，我就满意了。”顾老师放下筷子，“老李啊，人这一辈子无非就是这些，我一直以为你比我看得开，当年的事情我确实存了私心，若若还那么小，我怎么放心她，我让她没了妈，不可能让她连这个爸都当作没有。”
许是酒精上头，李老师开始语无伦次，“她的事怎么能怪你，若若这孩子，唉，可怜她了。”
“你少喝点吧，也不知道你的那些学生看到你这醉鬼的模样会是什么表情。”
李老师一直皱着的眉头似乎松了些，“我也就在你面前喝两口。”他抿了口酒，目光混合着刺眼的灯光，“这个月又新进来一批新面孔，恍惚间觉得我们好像也才刚毕业似的，一个个初生牛犊。”
“一眨眼我们都成老头子了。”
仅两个男人的酒桌上，自然开始谈笑风生，两人碰了个杯。
当然这顿饭自然而然不会是这么简单叙旧，其中心酸苦楚只有自己知晓。
顾老师出言安慰好友，“小赵的事情你也别太难过，大家心里有数，就是可怜小姑娘刚毕业就遇上这事儿，可能会心里难受，多疏导疏导。那个学生，唉，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
顾老师指的是最近将信城中学推向水深火热当中的事。
李老师带了一届又一届学生，今年已经是二人教育生涯的第二十五年，李老师也将奔五十，可偏偏这一件事却栽了进去。
事情的发生很简单，刚毕业的英语老师小赵老师年轻漂亮，在班上上课时穿了一条及膝衬裙，班上一个管不住手的男生趁着小赵老师路过过道的间隙竟然伸手去扯，小赵老师反应过来，激愤之下便扇了这个十六岁的男同学一个耳光，年轻气盛的少年自然不服，一个巴掌便还了回去。
事情很简单，原本要处理起来也不难，可事后网上便流传开了一段视频，正是小赵老师扇学生耳光的这一小段，背景还传来了班里学生不可置信的唏嘘声。
紧随着一个话题冲上热搜，#某中学一16岁男学生并被公开掌掴#
“现在是个女人就能当老师学校还真是什么人都要。”
“呵呵，这叫为人师表我以后可不敢把我儿子送去这种学校。还是省重点虚假。”
“果然最毒妇人心。”
“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这叫人格侮辱了吧，也不知道会给孩子留下多大的阴影。”
“这种老师会得到报应的。”
“这女的不会是靠睡进去的吧(猥琐笑)”
于是，第二天学生家长便一举将此事告上教育局，声称要讨个说法。
当晚李老师一夜未眠，次日带着小赵老师在教育局待到傍晚，讨论出来的结果依旧是向“现实”低头。
处理的结果自然“大快人心”，这位同学“受到伤害”，老师上门道歉并被处分。
好一个结果。
自然，和小赵老师同批进校的一位男老师因为看不过眼，在班上对全体学生进行了一番思想教育，哪知一学生趁他不防，竟然当场抄起棍子便砸向他，他倒下，教室里某个地方开始淌着一滩血水，众人面面相觑，只有那个学生跟没事人一样，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头上刚染过的黄毛出奇的鲜艳。
救护车很快来了，校园又恢复了秩序，只是讲台边上那一滩红艳艳依旧触目惊心。
黄毛学生被刑拘之后这才知道他动手的原因，这位男老师因为新官上任，自然对学生的要求和日常管理严厉许多，初出茅庐的他确实用过一些比较强硬的手段管理班级，如黄毛一样的学生经常迟到旷课，被罚是平常的事，黄毛便是因为学校最近发生的事才心生歹念，向着自己肯定也不会有事，于是便动了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所有的错都在我们。”
免不了的，在这个什么都靠网络的时代，信城中学又一次上了热搜光荣榜，一个又一个电话打进了学校办公室。
好在男教师没有什么大碍，只是需要休息调养，出院后回校教书一周，他写下了辞职信。
信中说:“看着这些学生，我冒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他们因为我的只言片语而心灵受到伤害，若干年后自杀说是因为我的原因才导致他轻生，我该如何面对自己我很惶恐，夜不能寐，深感自己专业知识不足，特此辞去一切工作。”
跟着走的老师不止一个，大多数刚从事这行业不久的年轻教师都有些动摇，即便这辞职信太过情绪化。
年轻人不能吃苦，这能理解。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教师办公室里越来越多的叹息声流出。
什么开始病态化
一个任教多年的老师私下里还跟李老师打趣过，曾经的教师行业只要“守得住清贫”，而现在必须“惜得住性命”，看着越来越多班级老师在前面认认真真上课，后排的几个同学却大大咧咧在教室拼起座椅，如无人一般。
李老师的头发似乎一夜之间鬓角便白，每天在校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也渐渐开始沉默。
晚间回到家里，妻子刘思娟又提起了儿子李修的事，李老师只是闭着眼睛听着，眉头却越皱越紧。
“你说咱们俩这点工资，攒了这么多年，到头来也帮不上儿子一星半点的，我这当妈的心里真不是滋味……”
明明是大夏天，一顿饭却吃出一身冷汗。
“你啊，凡事考虑太周全，到了咱们这把年纪，儿孙自有儿孙福，咱强求不来。”顾老师夹了口菜，脸庞的棱角依稀还能辨别出年轻时候的英俊，“像若若，我当初千拦万拦，不还是没拦住她不是”
这话听着别提有多得意。
“若若一直是个好孩子，三岁看老，以后指不定比你我厉害。”提到了顾若，李老师语气自然往上扬。
顾老师长叹一口气，“可我还是不情愿她走这条路，太苦了。”
李老师低着头，“是啊，太苦了。”
父亲心里，在女儿面前，自然什么都要往后排，他们都希望她以后过得幸福快乐。
“你还记得这小丫头上幼儿园那天扒着我家门不肯松手吗什么都不管，蹲在地上就哭，哇哇大叫的，可半天下来愣是没有一滴眼泪，我跟她刘阿姨好一通笑。”
“结果还是李修拿糖骗着小丫头一起去的。”提起这事儿，顾老师脸上自然浮现出父亲的笑。
“这小子从小鬼主意就多着呢……上次……”
两人并排着走出店门，如同年轻时候压着马路，依稀还能听到爽朗的笑声。
好像大家都还没有老去，骨子里全是初出茅庐的莽撞与激情。
“老顾，这辈子能遇见你，我不知道有多幸运。”
“你今晚上是不是喝多了这么大酒气，也不怕思娟不让你进门。”
作者有话要说：有原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