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2 / 2)
那中年贵人大吃一惊:“皇……”楚茗拉了一把水梅疏:“娘子扶我起来。”
水梅疏以为他伤口疼得厉害,不由心中担忧,忙回身小心扶起他。
他半个身子都靠在水梅疏身上。
水梅疏只仰头轻声问:“还好么?”她一双美目盈盈,眼里只有一个他。
楚茗则盯着眼前的中年男人,目光幽深,伸臂将水梅疏搂得近了一些道:“无妨。还请这位先生,前面带路。”
那中年贵人,定了定神,终于将眸子中的震惊和复杂情绪都压了下去。他顿了顿,终于面色如常地拱拱手道:“请随我来。”
那中年贵人身边跟着几个从人。还有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公子,与他颇为相像,生得俊逸潇洒。
那青年公子频频大胆地望着楚茗和水梅疏,眼中都是疑惑和好奇。望向水梅疏的目光中夹着一分惊艳。
水梅疏拉着妹妹,扶着楚茗,一心一意照顾他,并没有察觉。
楚茗则被那青年公子看得不悦,冷冷瞥了他一眼。那公子对上楚茗的目光,吓了一跳,这才不再看。
那中年贵人也无奈地看了儿子一眼,还是如此胆大妄为。
禅房幽静,院中花木葱茏,桌椅洁净,还有一方短塌,鎏金卧龟云纹香炉中,香烟袅袅。
水梅疏只觉瞬间神清气爽,看楚茗涠洲岛眉头也松开了一了些,她放了点儿心。
让楚茗倚着短塌休息,她才回身谢过:“我家人有恙在身,多谢您相助了。”
却听楚茗道:“口渴,你去要点茶水来。”
水梅疏忙道好。水霜月好奇地左摸摸又碰碰,这间禅房里所有的东西,都很精致,她从未见过。
水梅疏担心她弄坏人家东西,一招手,连她也带了出去。
水梅疏一出院门,那中年贵人的从人立刻关上了这小院大门。
此刻禅房之中,众人早已一起跪倒在地:“天佑万岁无恙,臣等恭迎皇上回宫!”
楚茗就是七夕遇刺失踪的当朝天子,时楚茗。
到了此时此刻,他信任的人找来,他本该十分安心,可是身边少了那幽幽香意,他只觉得心中有点空。
他摘下了帷帽,露出一双冷厉的眼睛,再不见方才的温柔。
他冷冷道:“你认识她?是你的手下?”
那中年男人乃是当朝宰相陈贤照,跟在一边的是他的儿子吏部稽勋清吏司郎中陈瞻杰。
闻言父子二人都不由身子一震。皇帝这话太过诛心。
陈瞻杰本是时楚茗太子詹事府的主薄,是皇帝的心腹。可自从时楚茗登基以来,他也越来越被天威所慑。天心果真难测。
陈瞻杰忙道:“皇上明鉴,臣等这几日一直在竭力寻访皇上下落。兰慈寺接到那九叶莲瓣佛灯,才知晓皇上行踪。并不曾派人刺探皇上行止,更不曾派人故意伪装接近皇上。”
时楚茗不置可否,又看向陈贤照。
陈贤照看着时楚茗冷厉的眼神,心中却一叹。他乍见故人,心中激动,居然没有发现皇上,方才的失态都被他看了去。
只是那女子若真是崔无痕的后人,不管那女子做下什么事儿,他都要保住她的命。
“首辅大人为什么不说话?你们既然接到了我传出的消息。那可曾调查过我落脚的那户人家?”
陈贤照心中一惊,他道:“时间太过紧急,赤龙卫只查到说是那家农户姓水,是大长公主府的皇庄佃农。不是本地人,十几年前逃难至百花村。正逢朝廷奖掖开荒之人,赐下了田地落户。这些年连年战乱,文书不全人事纷繁,过去的事情,一时之间难以迅速查证。”
楚茗坐在榻上睫毛都不动,只盯着他:“就这些?那你可查到不妥之处?查清楚是谁的暗子了吗?”
陈贤照注视着这年轻的皇帝。他看着时楚茗一点点变成今日这般多疑冷酷的模样。
陈贤照心中惊骇,那女子若坐实了暗子身份,就是欺君之罪。
他肃然道:“皇上,臣虽不知您为何会落脚在那百花村。但是皇上,您就没想过,其中并无隐情,也许她只是恰逢其会,遇见了皇上。”
陈瞻杰不想父亲会说出这话来,他心中十分震惊。父亲这是怎么了?莫非老树开花,对那小娘子一见钟情啦?不能够啊!
而楚茗盯着他,眼神更冷了:“她身上的香,与先德善太后留给我的珠串香味一模一样。她家中还有皇族贵戚都用不起的香具,千金难求!就是她随便拿出来的香谱,也是孤品!”
他冷笑一声道:“你说,朕遇难在乡村中,就能凑巧碰到这样一个处处合着朕的脾气的人?爱卿还觉得这是偶遇巧合吗?”
他虽然这般说,可是他的眸子中却闪过一丝紧张。
也许,也许真的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呢?也许,也许真的没有什么背后的阴谋,就是这样无巧不成书呢?那……
他的眸子沉了沉,他凝视着陈贤照,心中在急切盼着他能反驳自己的话。
陈贤照听到皇帝的话,他不由十分震惊,心也沉了下去。他定了定道:“皇上,您也说,一个乡村农家出现这些香料香谱,十分不合情理。那她若是暗子,必然会刻意隐瞒身份,不会在您面前,露出这样大的破绽啊!”
皇帝的眸子闪了闪,他方才那逼人的冷气略略消退了一些,他道:“因此朕也看不透。爱卿你与朕说说,这到底是何道理?”
陈贤照松了口气,他忽然想到楚茗方才与那女子的相处模样。他心中又一惊。
而陈瞻杰则脱口而出:“微臣忘了恭喜皇上,皇上,你那厌恶女子气息的病症,是不是已然痊愈了?”
在场众人都吓了一跳,忙低下头来,恨不得装作自己没长耳朵。
时楚茗却没有生气,他垂目看着自己的手,脑海中却想起了方才跟女孩儿十指紧握时候的触感。他眼中的冷厉都去了几分。
他朝众人颔首,道:“众卿家免礼平身,坐下与朕说,这几天来,朝中如何?”
陈贤照则道:“朝中一切平稳,臣工都在等陛下还朝。皇上,太医已在隔壁等候,不若先让太医给皇上治伤。”
楚茗正要说宣,忽然想到自己如今裹着水梅疏的布条。
他的眼神一闪,改口道:“给朕拿些治内伤内服的药就行。”
看陈贤照一脸担忧,又道:“她……那女子服侍得尚可。”其实比尚可要更好一些。
他的眸子一动,眼前浮现起她的一颦一笑,娇媚中透着清纯,暗香里似乎裹着噬骨之毒,不知不觉中他竟这般依赖她了。
楚茗盯着陈贤照,方才和缓下来的神色重又变得冷峻:“丞相似乎与她母亲有旧?那崔无痕是什么人?”
陈贤照大惊。这么多年来,又一位帝王提到了她的名字。
即便当年的人都死了,可是这二十年里,几经变乱,崔无痕卷入的当年惨剧,牵涉的人着实太多,一个不留心,就会再次掀起腥风血雨。
陈贤照看着眼前的冷酷帝王,犹豫了一瞬,最终矢口否认:“微臣,也许是认错了人了。”
皇帝看着他,陈贤照一派坦荡,似乎并无隐情。他眸子转深道:“爱卿莫要欺瞒于朕。”
陈贤照忙又要跪倒,皇帝淡淡道:“罢了此时朕不问了。韩承业在哪里?”
此时水梅疏与水霜月敲着院门:“我们回来了,开门,茶水来了。”
皇帝看了屋中众人一眼道:“都起来。一会儿记得莫要泄露朕的身份。”
陈贤照拱手道:“皇上,此女既然身份不明,就不要再让她近前侍奉,以免危及龙体。不若将她扣在此处,等查清楚了她的底细,再行处置。”
楚茗目光变的极冷,屋中好像瞬间寒风凛冽。众人都不由一抖。唯有陈贤照毫不畏惧,仿佛一无所察。
皇帝冷哼了一声道:“你等无用!一问三不知。说不得还得朕亲自来查问!”又道:“莫要打草惊蛇。朕自有主张!”
陈氏父子无奈地望着面无表情的皇帝。他这是找不出什么像样的理由,就强行以势压人了?
水梅疏已经走了进来,觉得屋里气氛不太对头。
她忙柔声问时楚茗:“身上可舒服一些了?”时楚茗听她软语相询,方才那冷厉的模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半靠着软塌,看上去竟有了几分虚弱。他抬手道:“与朕……与我斟茶来。”
水梅疏忙斟了茶,递到他手中。而水霜月则挤在了软榻上,坐到了他怀中。
她手中捏着一枚蜜饯:“表哥吃这个。方才和尚给我的。”
众人在一边看得连连抽气,冷汗直冒。天哪,这小姑娘不要命啦?看清楚啊,这一位乃是天潢贵胄,最尊贵的皇帝陛下,他是你哪门子表哥啊?
时楚茗嗅了嗅,味道似乎不讨厌,张嘴就吃了。
众人看得眼角抽搐,这是什么光景?这还是那个对味道挑剔无比的皇帝吗?
方才他不是还在阴沉沉地问那女子是谁家暗子吗???
怎么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又喝茶又吃蜜饯啦?
陈贤照的护卫,看到这样的情景,就想要出声阻止,这太危险了啊。陈贤照忙打个眼色,让他闭嘴。
陈贤照方才那隐隐的猜测终于成真了。
他额角跳了跳,看皇上的态度,这女子也许能保住命。只是他不由更加忧虑了。
崔无痕一生飘零,方才他还想,若这女子真是无痕的女儿,他定要护这孩子一生周全,为她择一良婿,让她此生富贵绵长。
陈贤照看着皇帝望着水梅疏的目光,心中微叹,这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楚茗望着水梅疏,手指一动想去拉她,又看到了这一屋子偷偷打量他的人。他忽然觉得这屋中众人都十分碍眼。
他咳了一声,皱眉头道:“怎么杂味这么重?”
水梅疏惊讶,他方才在那万人之中,也没有抱怨。如今这禅院幽静,怎么倒挑剔起来了?
众人不敢违逆他。陈贤照站起来道:“……这位公子需要休息。你们安心在此吧。我去别的院中看看。”
水梅疏忙道:“这,如何使得。”
时楚茗却拽住了她的袖子,皱着眉头的模样,有几分虚弱。水梅疏只能红着脸道:“多谢先生。”
众人都低着头,皇帝这样装柔弱,实在是没眼看。
时楚茗可是战场上的杀神。他去岁御驾亲征之时,万军之中直取敌酋头颅。如今他做出这般模样,太不可思议了。
陈贤照和陈瞻杰从院中出来。
陈瞻杰扑哧一声笑了:“爹,皇上这究竟是何意?他若怀疑那姑娘身份,抓起来拷问不就得了。他现在是在做什么?”
陈贤照瞪了他一眼:“你二十了,连皇上这样厌恶女子的人,都开窍了。你还这个样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嫌土气,要自己相中才算。晃了这么几年,你相中谁了?”
陈瞻杰笑了道,摸摸下巴道:“我觉得方才那个暗探姑娘就不错。她掀了帷帽,定然是个绝色。说话也好听,又那般温柔体贴。”
陈贤照心中一叹,未置可否。如今他也不知道皇帝的打算。他看了看儿子道:“你想好就是她了?若她被皇帝厌弃,你还愿意娶她吗?”
陈瞻杰一愣:“爹,你是我亲爹吗?”
陈贤照不理会他,准备去找大将军韩承业。陈瞻杰从后面追上了父亲:“爹,那等她摘了帷帽,我再看看。爹,你与那崔无痕是什么关系啊?”
房中水霜月乏了,去那禅床上躺着了,一会儿就睡着了。水梅疏摘下了帷帽,轻轻擦着头上的汗,今日十分炎热。
时楚茗望着她晶莹白皙的脸颊,黛眉似月,眼波如水,伸手将水梅疏搂在了怀中道:“现下这样不好吗?你跟我走吧。”
水梅疏只觉他身上的热气透进自己心里。她不再挣扎,任自己靠在他怀中。相聚的时光,一寸寸从指尖流过,这一别之后,也许相见无期。
她的手攀上了他的臂膀,她抬头望着他,眼中都是不舍的眷恋,可她口中说的却是另一番坚定的话。
“你我终不过是萍水相逢,自将各奔东西。你有你要做的事情。而我也要等父兄归来,要将妹妹养大。”
时楚茗虽然对这个答案早有准备,但是真听她说出来,还是瞬间浑身散出冷气。
他收紧了手臂,将她紧紧拥在了怀中,在她耳边咬牙道:“果真是个狠心的女人。”
水梅疏忍不住伸出手臂,同样用力地拥住了他。
她闭上眼睛靠在他胸口,只觉心中又甜又苦,又酸又痛。就这样放纵片刻好了,就这样靠着他好了。
这一辈子,她也可能就有这一刻快活了。她以后定然再遇不到像他这样出类拔萃的男儿,也不会再有人像他这般撩动她心扉了。
她忽然有些不甘心,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来:“你……你能不走么?我种花,你教我制香不好么?你……你那些大事,应当还有许多人能去做吧。难道就非你不可么?”
楚茗惊讶地望着她,他怔住了。他没想到她会对他说出这番话。她说完这些话,脸上没有像往常那样红晕满面,而是变得异常苍白。
这一番话,已经耗尽了她的所有力气了。她见他怔在那里,并不回答,心中一痛。
话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她埋首在他怀里,轻声道:“你就当我没说过。男儿志在四方,我不再……”
她剩下的话,被他略带粗鲁的唇,堵在了唇齿之间。
她只觉他的唇瓣温柔干燥,似有一股热流涌入百骸之间。她抱着他的手臂都滑了下来。
一时之间仿佛经冬的草原被火点着,狂风吹起,呼啦啦啦就燃烧起来,让她头晕乎乎的不辨身在何方。
他们好像两团火焰,在那猛烈吹过旷野的大风之中,借着火势,纠缠在了一起,瞬间窜得老高,融成了一团明亮耀眼的光。
两人都极为青涩,吻得磕磕绊绊。他们的唇舌时不时就碰到了牙齿和鼻子,又要重新来过。
可他们两人的目光交缠,始终难解难分,甫一离开,便又纠缠在了一起,仿佛总没有个够一般。
直到他的热情的唇又咬上了她小巧的耳垂,水梅疏不由轻喘,头晕眼花地抵住了他。她鬓发散乱,粉面娇嫩,若一朵将开未开的绝色牡丹:“你……”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他们又该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好好学习的小仙女营养液2瓶~